周时奚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让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气氛,酝酿出更深的浊气。
宋枝滢感觉全身的血液全部集中涌到脸上。
和…周砚时…一起睡?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她羞耻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
他们之间隔着血淋淋的过往和刻骨的恨意,连平静地说句话都是奢望。
她几乎是惊恐地望向周砚时,触上他冷冽戾气的眼神,张嘴想要解释给他听。
可后者带着打量的怒意,似在揣摩她的不怀好意。
“欢欢!”
宋枝滢清楚自己要做点什么,她声音发颤,想上前拉住周时奚,却见周砚时早她一步走过去,揽住他小小的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看着男人冷漠的外表下,对待欢欢流露出独属父亲的温情,自己像是局外人,只能默默的无动于衷,鼻腔愈发的酸涩。
“欢欢睡迷糊了,周先生,要不你们现在把他抱走吧…”
宋枝滢想,如果欢欢没醒,她还有借口可找,可欢欢已经下床找到周砚时,她还有什么理由当掩饰呢?
周时奚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带着无辜和困倦,一手牵住周砚时,另只手握住宋枝滢冰凉的手指,嘴里含糊地嘟囔着。
“一起睡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一起睡的…”
听到他的话,宋枝滢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抬头,对上周砚时投来的目光,冰冷,锐利剥开她脸上一层层窘迫和难堪。
“看样子宋小姐很希望把周时奚赶出去。”
她惊愕抬起眼帘,惨白的唇动了动。
“我、没有。”
她巴不得欢欢一直住在这里,和她在一起,又怎么舍得赶他走。
周砚时冷嗤一声,“别的小孩子都有父母陪伴,他有吗?你不会知道他每天都在幻想父母在身边,连做梦都在找爸爸妈妈。”
宋枝滢脸蛋逐渐苍白无色,无论男人说了什么话,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她死死咬住唇瓣,连咬出血都不曾察觉。
“欢欢他有梦游症吗?”
“你会关心吗?”
宋枝滢哽咽,“我当然会关心,我比谁都关心。”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慢慢释怀对宝宝的思念,可她错了。
数不清的夜里,她被困在梦魇里,她望着睡在保温箱的宝宝,拼命想要抱住他。
她真的太后悔了。
只是她的解释太苍白,周砚时冷眼望着她,眸底的怨气像是在质问她,如果真的关心,这五年里为什么不去看他?还不是像个陌生人一样不管不顾。
“爸爸妈妈,欢欢好累,想躺在床上睡觉啦。”
宋枝滢垂眸看着周时奚,又忍不住望向周砚时,试探的问一句。
“今天真的很晚了,我看研究说,小孩子最好不要熬夜,欢欢还小,要保证每天的睡眠,周先生要不要先委屈一下,先把他哄睡着?”
周砚时面向她,静静的盯着。
他没说话,忽然被周时奚用力拉着两个大人的手,跌跌撞撞朝卧室方向拖。
宋枝滢完全是懵的,更诡异的是,周砚时没有拒绝,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一家三口走进卧室。
当初买家具时,宋枝滢还算明智,买了双人床,此时躺下三人也不觉得很挤。
周时奚躺在他们中间,一下滚到宋枝滢这边,一下又滚到周砚时那边。
“妈妈睡在了这里。”
“爸爸睡在了这里。”
周砚时侧身拍了拍他的身子,“睡吧。”
那一瞬间,宋枝滢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甚至都不敢把视线偏离一分毫,像块石头一样躺平闭上眼。
尽管中间隔着欢欢,但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侧,强大存在感和体温。
空气都变得稀薄,每一寸呼吸都带着他身上那冷冽又熟悉的气息,折磨着她的神经。
欢欢那只小手还在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在宋枝滢的耳边无限放大。
她不敢睁眼也不敢动,生怕一点点动静都会打破这诡谲的平衡。
五年前她就猜不透男人的心思,如今她只觉得男人的城府更深,她更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和她一样觉得荒谬,还是在酝酿着更深的怒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宋枝滢脑海中一片混乱,所有的记忆交织在一起,都让她倍感荒诞。
她开始希望,男人能说点什么,哪怕是那些恨意盎然的言辞,也总比现在也好。
而自始至终,周砚时都保持沉默,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宋枝滢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意识在混沌与清醒见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中心慌意乱中猛地惊醒。
天光已经大亮,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她摸向身边。
是空的…
宋枝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种巨大失落袭击全身。
他带着欢欢走了吗?
应该是吧,他如今这么讨厌,如果不是顾及欢欢想法,肯定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的。
宋枝滢浑浑噩噩的走下床,她推开卧室的门,低着头走向客厅。
“滢滢,你醒了?我和爸爸早上买了这里出名的小笼包和鸡汤,真的超好喝,你也来吃点吧。”
宋枝滢猛地抬头,率先看到欢欢那张漂亮精神的小脸,随后望向男人。
他换下了昨晚那身笔挺冷硬的风衣,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羊绒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坐在欢欢旁边的椅子上,身姿依旧挺拔,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
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俊美的侧脸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意外的柔和。
他们没走?
这个认知令宋枝滢感到不可思议,以至于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欢欢,周、先生,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砚时脸色瞬间冷沉,目光瞥向她。
“洗脸,刷牙,吃饭,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你不知道吗?”
宋枝滢这几年过的挺随便的,衣服都偏宽松,颜色也都选暗色系,如今刚睡醒看起来还有点不修边幅。
“好的周先生。”
她用手指梳了梳头发,随即钻进卫生间。
她磨蹭许久,大脑始终在纠结一个问题。
为什么周砚时没有带欢欢离开?
是因为要有礼貌的告别吗?
以他的讨厌,肯定不是。
那究竟是有什么用意?
宋枝滢想不通,最后叹了口气,打开卫生间的门,迎面对上男人那张脸。
吓得她浑身发抖,踉跄的后退撞到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