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影没接齐彦诀的话,难受肯定还是难受的。不仅胃里翻滚的厉害,心口也像是被什么压住般,想吐。
不想白跑一趟,不想白受罪,更不想大家空欢喜,难受她也要忍住。
“没事,咱们先去看伤者。”说完,宋月影又补上一句,“我现在腿软走不了路,哥哥,你背我去病房。”
看她确实是难受的厉害,齐彦诀来不及多想,直接打横抱起她就快步朝医院大门走去。
身体忽然腾空,宋月影连忙伸手抓紧齐彦诀胸口的衣服,惊讶的说:“不是,我是让你背着我走,不是让你抱着我走。”
还是公主抱,公主抱啊!
“闭嘴。”齐彦诀脚下步子迈的很快,只想快点把她送到病房里,早省事儿。
站在车边的陈光耀和同伴瞬间石化,二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同伴指着走远的背影,喃喃说:“队……队长,他……他抱着女同志走了。”
“看见了,看见了。”陈光耀点头附和,猛然回过神,他一巴掌拍在那同伴后背上。呵斥道:“乱说什么。”
“什么女同志,咱们队长抱的是他媳妇儿,是咱们嫂子。”
“周烽,你小子再敢乱说话,小心队长削你。”
“嫂子。”周烽怪叫一声,嗓音都变了调。陈光耀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捂住周烽的嘴,低声骂,“你要死啊!”
“呜呜呜……”嘴被捂住,周烽瞪大眼睛示意陈光耀放开。
“你保证不再大呼小叫,我就放开你。”陈光耀说道,目光还时刻注意着四周。待周烽点头后,他才放开手。
“你……”嘴得到自由的周烽刚想说什么,就被陈光耀打断,“什么都别问,先去看罗明。”
周烽想到战友罗明,心里一阵难受,八卦的熊熊烈火被瞬间浇灭。
两人锁好车,朝医院大门走去。
病房里,赵以恒站在病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罗明,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脸色很难看。
每次看到战友不治身亡,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憋屈。
他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自己学医,究竟都学了些什么?
连自己的战友都救不了。
越想越难受,看着罗明脸色渐渐惨白,气息越发微弱。赵以恒急切的喊,“罗明,罗明,你坚持住,坚持住。”
“我已经让陈光耀开车去接齐彦诀,宋月影手里有救命的药,只要他求到药,你就有救了。”
“你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很快就来了。”
“该死的齐彦诀,你是乌龟变的吗?再不快点来,你只能给罗明收尸了。”
齐彦诀抱着宋月影走到病房门口,刚好听到赵以恒骂他的话。心知是罗明不好了,他脸色一变,抬脚踢开病房门。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赵以恒心里憋屈,听到踢门声回头骂人,看到齐彦诀抱着宋月影快步走进来。
愣怔住了。
把宋月影放在病床边,齐彦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刺鼻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宋月影压住胃里的难受。没理会欲言又止的齐彦诀,自顾自坐在床沿边。
伸手抓住伤者的手腕,让空间实验车里的月月扫描伤者身体。
大概一分钟后,宋月影收回手,抬头对上两双询问的眼睛。她如实以告,“他伤的很重,有皮外伤,内伤,肋骨断裂……人已经完全没有意识。”
“比哥哥之前受的伤有过之而无不及。”
“伤他的人没留半点余地,是妥妥的奔着要他命来的。”
听了她的话,齐彦诀和赵以恒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两人对视一眼,齐彦诀开口问:“他……还有救吗?”
“有救。”宋月影点头,拿出一颗蓝色的药片,没有丝毫犹豫的递给赵以恒,“给他吃了。”
“好,谢谢。”赵以恒欣喜若狂的接过药片,走到病床边弯下腰。一只手捏开罗明的嘴,把药片丢他嘴里。
齐彦诀立刻递上搪瓷水杯,赵以恒接过搪瓷杯,往罗明嘴里灌了一口水。
看着齐彦诀和赵以恒默契的配合,宋月影微微愣神。曾经,她身边也有一些人,不需要她言语,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一场刺杀,她和车载实验室一起被一个浑身绑着土炸弹的人,炸的灰飞烟灭。
她的灵魂穿越到这个年代,那些拼命保护她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见罗明吞下药片,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齐彦诀转身,看到宋月影正盯着自己和赵以恒,眸子里却没有焦距。
仿佛是透过他和赵以恒看其他人。
“宋同志……”赵以恒的声音被放在肩膀上的手打断,他不解的看着齐彦诀。无声的询问他为什么打断自己的话。
齐彦诀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视线落回在宋月影身上,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淡淡的伤感。
神游太虚中,宋月影没听清赵以恒说什么,但她听到了赵以恒的声音。看着赵以恒问:“赵医生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回答的太快,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赵以恒埋怨的看了齐彦诀一眼。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说什么,刚喊了一声宋同志就被齐彦诀给打断。现在弄得他好像,敢说不敢承认似的。
虽然不明白赵以恒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看齐彦诀一眼。宋月影也没多想,手指搭上伤者的手腕。
几秒后收回手,宋月影说:“药效正在发挥,等他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太好了,太好了。”赵以恒喜出望外,连说了两声太好了。他就说宋月影有救命的药吧!真的有吧!
齐彦诀也高兴,但他没忘记宋月影来时有多难受,“你还难受吗?”
他还记得她难受,宋月影眨了眨眼睛,胃里忽然又是一阵翻腾。恶心想吐,压不住了,起身冲出病房。
“你看好罗明。”急忙交代赵以恒一句,齐彦诀跟着追出去。
“好。”赵以恒下意识的应一声。
他……担心宋月影?
彦诀开始在乎宋月影了?看着好友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赵以恒若有所思。
好友开始在乎宋月影,两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离婚?
不离婚的话,宋月影就是自己人,她手里救命的药……赵以恒捏紧拳头,绝对,绝对不能让宋月影和彦诀离婚。
另一边。
宋月影冲进厕所大吐狂吐,把晚上吃的疙瘩面汤吐了个干净,胃里才好受些。
胃里好受些,她整个人都虚脱了,靠在墙上歇会儿。
嘴里那股酸味儿实在太重,让人忍不了一点。宋月影偏头四下里找水,没找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磨蹭许久,才跌跌撞撞的走出厕所,横空一个装满水的搪瓷杯递到面前。
“先漱一下口,再喝点水能好受些。”男人低沉的声音说道。
宋月影抬头,对上齐彦诀幽深的目光。
“谢……”她想说谢谢哥哥,但想到自己嘴里那味儿,果断闭嘴。自己受着就好,还是别荼靡人家了。
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抬手去接搪瓷杯。脑海里浮现出,病房里齐彦诀递搪瓷杯给赵以恒的画面。
那个搪瓷杯和这个一模一样。
宋月影伸出去接搪瓷杯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双眸紧紧的盯着搪瓷杯。
这个搪瓷杯,不会……不会就是那个搪瓷杯吧?
看她犹豫,齐彦诀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回答齐彦诀的问题,宋月影紧蹙着眉,心里纠结。别人用过的水杯,她是不接呢?还是不接呢?还是不接。
她能实话实说,这是别人用过的水杯,她不愿意用吗?
显然是不能。
哥哥看她吐了,好心好意的给她送杯水来。她倒好,嫌弃人家装水的杯子是别人用过的。
不仅得罪人,还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
她也知道,这时候的人没有这么讲究,大家共用一个水杯喝水很正常。谁要是单独用一个水杯,很可能被说成是穷讲究。
但她不是这时候的人,她必须讲究。
看着宋月影变化莫测的小脸,盯着搪瓷杯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嫌弃,齐彦诀忽然就明白了她犹豫的原因。
他说:“放心,这是我让陈光耀去供销社买的新水杯,不是病房里的那一个。”
看她匆匆跑出病房,他紧跟着追出来,追到厕所门口就听到她在里面呕吐的声音。
想着她呕吐完后,肯定会需要用水漱口或喝一些水缓缓。
他手边没水杯,但想起跟着她出病房的时候,看到陈光耀和周峰守在病房外面。他把陈光耀招到面前,让他去供销社买的这个水杯。
听他解释说,搪瓷杯是他是让陈光耀去供销社买的,是新的。宋月影愣住,他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就尴尬了啊!
看她还是没接过水杯,齐彦诀又说:“这个水杯是新买的,而且我洗过了再装的水。你放心用,用完带回家还能用。”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再拿乔就过分了。宋月影伸手接过水杯,转身走回厕所里,喝了一口水,仰头漱口,然后吐掉。
反复几次后,她又用杯子里剩下的水洗了一下手。
就着湿漉漉的手,捋了捋编着一根辫子的头发。确定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她才拿着搪瓷杯走出厕所。
看到齐彦诀还在厕所外面等自己,宋月影顿时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那个什么……哥哥,谢谢你啊!”噎噎的道谢,宋月影垂头站定在齐彦诀面前,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宋月影又赶紧找补一下,“我也不是穷讲究,就是吧……”
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借口。
“我知道。”齐彦诀没想拆穿她,这小女人刚刚误会水杯是用过的,那个眼神,嫌弃的不要太明显。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呀?宋月影猛然抬起头看齐彦诀。很快又垂下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怎么就知道了?
唉!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在自己亲哥哥面前丢人,总好过在外人面前丢人,宋月影破罐子破摔的想着。
齐彦诀问道:“现在是回病房,还是……”
想了想,宋月影说:“我先去接一杯水,然后再回病房。”
搪瓷杯里的水被她用来漱口和洗手了,还没喝上一口。
“病房里有热水瓶。”意思是不用她去接水。
“那咱们回病房。”病房里有热水瓶,她还去接什么水。宋月影本质上还是个懒散的人,能不自己动手,她乐得轻松。
深夜,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昏黄的灯光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路过病房门口的时侯,看到陈光耀和一位同志站在那儿。宋月影对陈光耀说了声谢谢,然后和齐彦诀走进病房。
赵以恒看到宋月影回来连忙迎上来,话却是问的齐彦诀的,“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齐彦诀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宋月影不想自己的丑事被拿出来说,先出声问赵以恒伤者的情况。
赵以恒说起罗明的情况,声音就不自觉的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脱离生命危险了,他身上的外伤也没再出血。”
“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这是正常现象。”宋月影点点头,走到病床边,先把搪瓷杯放到矮柜上,弯腰又让月月给伤者检查了一遍。
确定伤者的伤在快速的恢复之后,放了心。
在宋月影给罗明检查的时候,齐彦诀走过去,拿起热水瓶往搪瓷杯里倒了半杯水。
赵以恒一直紧跟在齐彦诀身后,等他放下热水瓶,立刻把齐彦诀拉到一边询问,“你们俩去哪儿了?”
“她有些晕车,去外面透了会儿气。”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赵以恒,齐彦诀的目光一直在宋月影身上。
他不会把她在厕所里呕吐的事说出来。
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又一起在部队里混。赵以恒怎会听不出好友是在敷衍自己,他压根儿不信他的说辞。
说宋月影晕车,他信,毕竟,宋月影是被好友抱着进病房的。但说出去只是透气,他不信,说什么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