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歌心里咯噔一下,这罗御史是出了名的爱找茬,今天不知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讲。”
罗逸风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近日民间流传着不堪入耳的流言,说慕妃娘娘与晋王殿下有私情。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臣不得不奏!”
这话像一块大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朝堂上顿时哗然。
慕朝歌眯起眼睛,果然来了。
紧接着,好几个大臣纷纷站出来附和:
“陛下,此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实在有损皇家威严啊!”
“慕妃如果知廉耻,就该自行请罪,贬为庶民!”
“如果将来诞下皇子,这血统怕是混淆了!”
说话的都是晋王党和胡尚书那边的人,一个个说得义正辞严。
慕朝歌冷眼看着,心里明镜似的。
这分明是晋王尉迟瑾搞的鬼,想用流言蜚语来挑拨离间。可惜啊可惜,他万万想不到,现在的“皇帝”就是慕朝歌本人,这招离间计,算是彻底打歪了。
“放肆!”大理寺卿郑武当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无凭无据,单凭几句流言就要定慕妃娘娘的罪,罗御史这是要颠覆朝廷法度吗?”
户部尚书季晟辙慢悠悠地道:“老臣记得,去年也有人传言罗大人纳了第八房小妾,莫非也是真的?”
礼部尚书姚庆临更是不客气:“有些人自己屁股不干净,就喜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眼看着朝堂上吵成一团,慕朝歌却不急不恼。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吏部侍郎龚蹈袭身上。
这位龚大人一直低着头,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典型的中立做派。
有意思。
慕朝歌心里盘算着,或许这颗墙头草,将来能有点用处。
“够了。”慕朝歌终于开口,让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踱步走下玉阶,停在罗逸风面前:“罗爱卿,朕听说你去年在江南置办了一处宅子,花了十万两白银。你一年的俸禄不过干两,这钱是哪儿来的?”
罗逸风脸色顿时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这是有人诬陷老臣啊!”
慕朝歌不理他,又转向另一个刚才跳得最欢的御史:“王爱卿,朕还听说你女婿在吏部任职期间,收了不下二十个人的贿赂,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陛下!”王御史吓得连连磕头。
慕朝歌一连问了五六个人,每个都被她问得魂飞魄散,跪地喊冤。
朝堂上顿时跪倒一片,刚才还义正辞严的大臣们,此刻都抖如筛糠。
“奇怪了,”慕朝歌回到龙椅上坐下,声音冷得像冰,“刚才诸位不是还说,民间流传的就是真的吗?怎么轮到你们自己,就都成了诬陷了?”
这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慕朝歌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响:“朕看你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北境旱灾,南方水患,这么多正经事不去管,整天就知道听风就是雨,搞内斗!”
“慕妃入宫以来,建立博物馆让百姓开阔眼界,改良农具让粮食增产,推广教育让寒门子弟有书读。你们倒好,不去学学怎么为民办事,就会在后面嚼人家的舌根!”
这一通骂,把满朝文武骂得抬不起头来。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人,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朝歌骂够了:“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是受了别人蒙蔽。”
她特意看了一眼龚蹈袭,果然见他身子微微一震。
“但是,”慕朝歌声音又严厉起来,“如果再让朕知道有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定不轻饶!退朝!”
回到御书房,慕朝歌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那一出,应该能暂时压住那些流言蜚语。
但她知道,晋王和胡尚书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龚侍郎求见。”太监进来通报。
慕朝歌挑眉,这么快就来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龚蹈袭进来时,额头上还带着汗珠:“老臣叩见陛下。”
“爱卿平身,”慕朝歌慢条斯理地翻着奏折,“有事?”
龚蹈袭跪着不肯起来:“老臣是来请罪的。今日朝堂之上,老臣未能及时为慕妃娘娘辩白,实在罪该万死。”
慕朝歌心里冷笑,这老狐狸,分明是看风使舵,现在来表忠心来了。
“爱卿言重了,”她放下奏折,意味深长地说道,“朕知道,有些时候,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龚蹈袭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不过,”慕朝歌话锋一转,“朕最喜欢的就是明事理的人。爱卿在吏部多年,想必对朝中局势看得很清楚。”
“老臣一定谨记陛下教诲。”龚蹈袭声音发颤。
慕朝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让他退下。
这颗棋子,以后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处理完政事,慕朝歌特意去了趟兰台宫。
一进门,她就看见尉迟澈正黑着脸坐在那里批阅奏折。
“爱妃近日可好?”慕朝歌故意逗他。
尉迟澈抬头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托陛下的福,好得很。”
慕朝歌忍不住笑出声,凑过去低声道:“今天朝堂上可热闹了,有人说你和晋王有私情呢!”
尉迟澈放下笔,面无表情地说:“看来是朕最近太仁慈了,让有些人忘了分寸。”
慕朝歌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我已经敲打过了,不过,晋王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跳梁小丑而已。”尉迟澈冷哼一声,继续批阅奏折。
慕朝歌看着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冷宫太后的那番话。
这个表面冷酷的男人,内心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我今天骂人的时候,是不是太凶了?”她突然问。
尉迟澈笔尖一顿,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骂得好。”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互换身体的冤家,而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夜幕降临,慕朝歌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
“尉迟澈,”她轻声说,“等换回来之后,你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准了。”
……
北狄。
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凌松江被铁链吊在刑架上,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血水顺着破烂的衣衫往下滴,在脚下积成一滩暗红。
“凌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左贤王屠苏绍甩了甩鞭子上的血,冷笑道,“说出来是谁给你的军令,不就少受点罪?”
凌松江抬起头,脸上血肉模糊,却仍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屠苏绍,你们北狄人就会这点本事?有种的,给爷爷个痛快!”
屠苏绍眼神一厉,又是一鞭子抽过去:“死到临头还嘴硬!告诉你,你能中计被俘,是因为你们大殷有人把军情卖给了我们!”
凌松江身子一震,这个消息比任何酷刑都让他痛苦。
内奸?大殷军中竟有内奸?
“不信?”屠苏绍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知道你会走黑风谷?怎么知道你那晚只带三百亲兵?”
凌松江闭上眼睛,牙关紧咬。
那一仗败得太蹊跷,现在想来,确实像是有人事先通风报信。
就在这时,地牢大门打开,北狄王屠苏乾缓步走入。
这位统治北狄二十年的王者虽已年近五旬,但眼神依旧锐利。
“退下。”屠苏乾对屠苏绍摆摆手。
地牢里只剩下两人。
屠苏乾打量着凌松江,语气十分平和:“凌将军,朕敬你是条汉子。可惜啊,你在大殷朝廷眼中,已经是叛国逆贼了。”
凌松江猛地抬头:“你放屁!”
屠苏乾不怒反笑:“不信?那朕告诉你,因为你战败被俘,大殷皇帝已经下旨,将你凌家上下七十三口全部打入天牢,三日后满门问斩。”
“不可能!”凌松江嘶声道,“皇上明察秋毫,绝对不会这么做!”
“明察秋毫?”屠苏乾大笑,“凌松江,你太天真了!你们凌家功高震主,早就有人看不顺眼了。这次你兵败被俘,正好给了他们借口!”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从大殷八百里加急截获的密旨,你自己看吧。”
凌松江瞪着那卷盖着玉玺的黄绢,双手颤抖。
当看清上面“凌氏一族,通敌叛国,三日后满门抄斩”的字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泪水从眼角滑落,“我凌家三代忠良,祖父和两个弟弟都战死沙场,皇上怎么能……”
屠苏乾俯下身,声音充满诱惑:“凌将军,现在只有朕能救你家人。只要你归顺北狄,朕立即派人去大殷劫法场,救出你全家。”
凌松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动摇,但随即变得坚定:“屠苏乾,你休想!我凌家祖训:忠君护国,宁死不降!”
“愚忠!”屠苏乾厉声道,“你所谓的忠诚,不过是成全自己的名声,却要全家陪葬!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他站起身,语气转为了激昂:“真正的忠,应该是对天下百姓!大殷皇帝昏庸,朝廷腐败,你为何不愿归顺北狄,助朕建立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天下?”
凌松江冷笑:“侵略他国,烧杀抢掠,这就是你所谓的让百姓安居乐业?”
屠苏乾不理会他的讽刺,冷声道:“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日后,要么你归顺北狄,朕救你全家,要么你守着那可笑的忠义,眼睁睁看着全家问斩!”
说完,屠苏乾转身离去。
凌松江被士兵从刑架上解下,像破布一样拖回牢房。
躺在草堆上,凌松江望着地牢顶端那个小小的窗口,月光洒下,照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
他想起了祖父凌傲。
三十年前,祖父为掩护先帝突围,率百骑死守断魂崖,最终身中二十六箭,屹立不倒。
想起了二叔凌威。十五年前,二叔为保边关安宁,单枪匹马闯入北狄大营,斩杀敌将后壮烈牺牲。
想起了二弟凌松海、三弟凌松河,他们都是马革裹尸。
凌家三代,七位男儿,五位战死沙场。
可如今,换来的竟是“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的下场!
“值得吗?”一个声音在心底问。
凌松江痛苦地闭上眼。
他想起出征前,祖母拄着拐杖送他到门口,只说了一句:“江儿,凌家儿郎,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可是现在,不仅他要死,全家都要死。
那些无辜的妇孺,那些还不懂事的孩子,都要因为他而白白送命。
“凌家三代忠烈,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凌松江喃喃自语。
也许屠苏乾说得对,这样的朝廷,值得效忠吗?
但下一秒,他又想起了边关那些百姓。每次大军路过,他们总是拿出最好的食物犒劳将士,那些期待和信任的眼神……
“将军,一定要打赢回来啊!”孩子们总是这样喊着。
凌松江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
一边是家人的性命,一边是坚守多年的信念。
一边是腐败的朝廷,一边是无辜的百姓。
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做出抉择。
地牢外,北狄的月亮又大又圆,和中原的并无不同。
夜更深了,凌松江望着那轮明月,终于忍不住发出阵阵哀嚎。
……
另一边,年近五旬的屠苏乾斜倚在虎皮榻上,面色灰暗。
太医开的药方吃了不少,却总不见起色。
“大王,文宇巫师请到了。”内侍低声禀报。
屠苏乾抬了抬手,一个面戴鸟羽面具的人缓步而来。
这位便是最近在北狄声名鹊起的文宇巫师,据说能通鬼神,占卜吉凶。
“参见大王。”巫师声音沙哑。
“巫师不必多礼,”屠苏乾直起身子,“近日朕总觉得身子不爽,想请巫师占卜一番,看看是什么缘故。”
文宇巫师点头,取出一把兽骨,在烛火前念念有词。
兽骨被抛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巫师俯身细看,忽然浑身一颤。
“如何?”屠苏乾紧张地问。
巫师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大王,卦象显示,您身边有小人作祟,此人血脉不纯,却位高权重,正是这祸根影响了您的运势。”
屠苏乾眉头紧锁:“祸根?是谁?”
巫师又看了看卦象,声音低沉:“此人与大王有亲缘之份,却并不是大王的血脉。”
屠苏乾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