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明显被吓到了。
但无论如何,再没有人敢公开质疑这位女馆长的权威了。
望台上,王、李两位官员全程目睹了这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慕妃娘娘?”王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有些发抖。
李官员喃喃道:“那气势,那手段,简直有陛下的影子啊。”
他们回想起自己最初对尉迟澈的轻视,不禁后怕。幸好没有表现出来,否则下场恐怕不会比那个书生好多少。
“看来陛下让娘娘担任此职,绝非一时兴起啊。”王官员低声道,语气中已满是敬畏。
“往后咱们可得更加尽心办事才是。”李官员连连点头。
下面广场上,尉迟澈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指挥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引导百姓入馆参观。
但经过这一出,所有人的态度都明显变得更加恭敬了。
百姓排队更加有序,甚至说话都小声了许多。
博物馆的运营逐渐步入正轨。
尉迟澈巡视各个展厅,为参观者讲解展品的来历和价值。
“这幅《西山行旅图》乃是前朝大家李唐的真迹,钱友仁以低价强购而来,原主人家破人亡。”尉迟指着一幅山水画,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谴责。
围观百姓无不愤慨:“贪官可恶!”“幸好陛下圣明,抄了这等蛀虫的家!”
闭馆时分,百姓们陆续离去,许多人离开前还特意向尉迟澈行礼告别。
王、李二位官员上前汇报今日情况:“馆长大人,今日共计接待参观者九千八百余人,整体秩序良好。”
尉迟澈点头:“明日照常开馆。今日之事,撰写详细报告呈交给陛下。”
“是!”二人恭敬应声,再无半点怠慢。
回宫的路上,尉迟澈坐在轿中,望着窗外渐落的夕阳,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之事,必会迅速传遍京城。
不知朝中那些老臣会作何反应?也不知那个占了他身体的慕朝歌,会如何看待他的处理方式?
但他并不后悔。
既然身处这个位置,就必须树立足够的权威,否则后续的改革将寸步难行。
只是,那丫头会不会觉得他太过狠辣了?
尉迟澈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这个身份,比他做皇帝时还要累人。
至少当皇帝时,没人敢公然质疑他。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这身体互换的闹剧,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而他和慕朝歌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这种奇特的相处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轿子缓缓驶入宫门,尉迟澈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准备面对宫中的一切。
无论前路如何,今日这一仗,他赢了。
这就够了。
……
新建的博物馆对面有座小阁楼,平日里少有人来。
这日却有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姑娘倚在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博物馆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正是兵部尚书凌大人的嫡女凌胭。
她亲眼目睹了在博物馆门前,“慕妃”尉迟澈是如何舌战书生,树立威信的。
凌胭听得心潮澎湃,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好一个慕妃!”凌胭低声赞叹,眼中闪着光。
等人群散去,凌胭匆匆下楼,直奔兵部尚书府。
她一进府门便问管家:“父亲可在书房?”
“老爷刚回来不久,正在书房歇息。”管家躬身回答。
凌胭顾不上换下外出的衣裳,径直走向书房。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才推门而入。
凌尚书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茶,见女儿满脸通红地进来,不由笑道:“胭儿这是从哪里回来,怎么急成这样?”
“父亲,女儿刚才去看了慕妃娘娘就任博物馆馆长的典礼。”凌胭站在父亲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娘娘面对那些迂腐书生的质疑,应对自如,实在令人敬佩。”
凌尚书点点头:“慕妃娘娘确实不凡。陛下近来多有改革之举,任命妃子为博物馆馆长,也是破格之举。”
“父亲,”凌胭忽然跪下,“女儿也想效仿慕妃,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
凌尚书手中的茶杯一顿,眉头微皱:“胭儿,为父知道你聪慧,自幼读诗书通经史,甚至兵法等男子才学的典籍你也有所涉猎。但官场之路艰难,为父不愿你涉险。”
“父亲常说女儿才智不输男儿,为何不给女儿一个机会?”凌胭抬头,目光坚定,“陛下扳倒户部那些贪官时,不也是历经艰难吗?为何女儿就不能尝试?”
凌尚书长叹一声:“你可知朝中上下,至今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即便是慕妃,也只是担任博物馆馆长这一个不怎么涉足朝政的职务。”
“正因没有先例,女儿才更应尝试。”凌胭语气坚决,“父亲教导女儿,凌家儿女当有担当。如今国事繁多,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女儿愿为父亲分忧,为朝廷效力。”
父女二人争执许久,书房内的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终,凌尚书看着女儿倔强的面庞,长叹一声:“为父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只许一年时间,若一年内你无法在朝中立足,便回家来,安心嫁人。”
凌胭眼中顿时涌出喜悦的泪水:“谢父亲!”
“别高兴太早了,”凌尚书神色严肃,“朝堂之上,你必须保持中立,不可结党营私。这是为父对你唯一的要求。”
凌胭郑重叩首:“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与此同时,长春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尉迟澈坐在案前,一本本批阅奏折,眉头紧锁。
而慕朝歌则悠闲地躺在软榻上,捧着一本紫竹公子新出的话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陛下,翰林院侍讲姚庆临求见。”太监福德全在门外通报。
慕朝歌正看到精彩处,头也不抬:“让他在外等候,朕处理完手头的政事便传他。”
门外的姚庆临听得真切,心中不禁感叹:陛下励精图治,真是令人感动啊。
实际上,慕朝歌赶紧起身,与尉迟澈交换位置。
尉迟澈瞥见话本上的内容,脸上不由一热。那书中写的情爱之事,用词大胆,让他这个真皇帝都感到面红耳赤。
“你怎么看这种书?”尉迟澈低声道。
慕朝歌不以为意:“紫竹公子的文笔极好,情感真挚动人,比那些迂腐的文章有趣多了。”
尉迟澈还想说什么,见姚庆临已来到了殿外,只好住口。
姚庆临进殿行礼后,恭敬禀报:“陛下,娘娘,关于晋王侧妃慕蓁蓁的调查已有结果。”
“讲。”慕朝歌沉声道。
“经查实,晋王侧妃在秋猎和相国寺事件前,都曾回慕家探望其生母袁氏。”姚庆临呈上文书,“据此推断,兽药粉和绝嗣粉很可能源自袁氏。”
慕朝歌接过文书细看,尉迟澈也凑上前来。文书上详细记载了袁氏的背景:她在生下慕蓁蓁后,曾四处寻求生儿子的秘方,但没有成功,此后礼部尚书慕凌的妾室便再无生育。更令人惊讶的是,袁氏的父亲和兄长也都无生不出孩子了。
姚庆临继续道:“臣推测,袁氏为确保自身和女儿的地位,可能对其父其兄以及丈夫慕凌都使用了绝嗣粉。”
慕朝歌倒吸一口凉气:“这袁氏好狠毒。”
尉迟澈沉吟片刻:“可有确凿证据?”
“目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姚庆临如实回禀,“但时间线索吻合,且袁氏娘家确实有获取南疆秘药的渠道。”
尉迟澈点点头:“继续暗中调查,务必找到实证。”
姚庆临想了想,又道:“陛下,臣查到袁氏有一个兄长叫做袁安仁。此人对慕凌剥夺他的官职一事怀恨在心,且二人因争夺袁家三女儿所生儿子的抚养权而结怨。”
慕朝歌闻言,微微前倾身子:“这袁安仁,现如今怎么样了?”
“回陛下,袁安仁如今一事无成,终日混迹于赌场妓院,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姚庆临呈上一卷文书,“臣以为,或许可以利用他与慕凌之间的矛盾,实施离间计。”
慕朝歌接过文书细看,眼中闪过精光。
她想起晋王尉迟瑾原定要刺杀姚庆临的计划,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姚爱卿,朕有一计。”慕朝歌唇角微扬,“晋王不是要刺杀你么?朕要你假装遇刺重伤,不过地点得改一改。”
姚庆临神色一凛:“请陛下明示。”
慕朝歌详细交代了计划,姚庆临听得连连点头。
待姚庆临退下后,慕朝歌唤来心腹太监,吩咐道:“备一套寻常商贾的衣裳,朕要微服出宫。”
福德全离开,慕朝歌长舒一口气,瘫坐在龙椅上:“真没想到,袁姨娘竟做出这种事。”
尉迟澈从袖中取出话本,轻轻放在案上:“你家中的潭水,比朕想象的还要深。”
慕朝歌瞥见那话本,忽然想起什么,狡黠一笑:“方才情急之下,这话本被你拿走了。你看过了?”
尉迟澈耳根微微发红,强作镇定:“不过是瞥了几眼,不成体统。”
慕朝歌凑近些,笑意更深:“哦?那陛下觉得紫竹公子文笔如何?那段男女主角互诉衷肠的描写可还动人?”
尉迟澈干咳两声,故作严肃:“朕忙于政务,无暇看这些儿女情长的闲书。”
“那真是可惜了,”慕朝歌故作叹息,“紫竹公子最新这话本可是畅销全国,据说许多闺中小姐看得泪眼汪汪呢。”
尉迟澈不再接话,却忍不住瞥向案上的话本。
慕朝歌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也不点破,转而谈起了正事:“袁氏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暂且按兵不动,”尉迟澈沉思道,“既然姚庆临已查到这一步,便让他继续暗中调查。等证据确凿,再一举揭发不迟。”
慕朝歌点头赞同,却又忧心忡忡:“只是如此一来,慕家的声誉恐怕坏了。”
“自作孽,不可活。”尉迟澈语气冷硬,“要不是袁氏心术不正,又何至于此?”
慕朝歌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尉迟澈见她这副模样,语气稍缓:“你放心,朕会酌情处理,不会牵连无辜。”
“多谢陛下。”慕朝歌勉强一笑,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那本话本。
尉迟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犹豫片刻,伸手取过话本:“朕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奇书,让你如此着迷?”
……
是夜,京城西市,四海赌坊门前人来人往。
一个身着锦袍的富商踱步而入,身后跟着两个看似随从的壮汉。
这富商不是别人,正是易容后的慕朝歌。
赌坊内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慕朝歌不紧不慢地在赌桌间转悠,目光扫视着赌客们。在金甲军的暗中保护下,她从容不迫。
“买定离手!”庄家大声吆喝。
慕朝歌在一张掷骰子的赌桌前停下,随手抛出一锭银子押在“大”上。骰盅揭开,四五六,果然是大。
她接连下注,连赢数把,面前堆起的银两引来旁人侧目。
“这位爷好手气啊!”旁边一个赌客啧啧称奇。
慕朝歌淡淡一笑,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那人衣衫虽华贵却面色憔悴,正咬牙切齿地盯着骰盅。
正是袁安仁。
“再来!”袁安仁又输了一局,气得捶桌。
慕朝歌踱步过去,在他身旁站定:“这位兄台,今日手气不佳啊。”
袁安仁头也不回:“关你屁事!”
“在下略通相面之术,”慕朝歌不恼不怒,“观兄台眉宇间有晦气缠绕,怕是近日诸事不顺。”
袁安仁这才转头打量她,见是个气度不凡的商贾:“你说你能看相?”
慕朝歌故作高深地点点头:“不如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赌坊角落的茶座,慕朝歌开门见山:“袁安仁,我知道你与礼部尚书慕凌有过节。”
袁安仁脸色顿变:“你是谁?”
“一个能帮你的人。”慕朝歌压低声音,“慕凌不仅夺你官职,还抢了你妹妹的儿子。你难道不想报仇?”
袁安仁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人:“我与慕凌之间的事,不劳外人插手。”
慕朝歌轻笑:“如果我能助你夺回应有的一切呢?事成之后,保你官复原职,那聪慧的外甥也归你抚养。”
出乎慕朝歌意料的是,袁安仁并未如她预期那般欣喜若狂,反而冷笑一声:“阁下好意,袁某心领了。只是袁某自知不是做官的料,那孩子跟着慕凌,前程也比跟着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