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瑶无声的祈祷中,李得全已经搬来一方小凳,欧阳明坐在凳上开始为她诊脉。
寝殿此刻寂静无声。
整个过程,萧煜一直负手而立,站在窗前背对着床榻。
寝殿里,没有人能看到萧煜此刻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搭在虞瑶手腕的三根手指移开了。
欧阳明并未马上给出诊断,而是让李得全将寝殿内的烛台多点亮几根,且拿到床边。
然后又恭敬道:“问诊也讲究‘望闻问切’四个要诀,还请虞贵人将纱帐撩开些许,容微臣一观面部,查看舌苔如何。”
虞瑶还没说话,立在床边的萧煜好似很关心这件事,马上吐出干脆的字眼:“准。”
有了萧煜的恩准,立在床边伺候的李得全立即帮着勾起一侧的纱帐,还将附近一盏明灯端了过来。
“还请贵人张口伸舌。”欧阳明说话甚是疏离客气,就好似跟虞瑶完全不熟。
虞瑶听话照做,就跟在现代社会看医生一样。
看了片刻,欧阳明又问了虞瑶傍晚时候进了什么食物,汤药,又做了什么,身体的不适具体是哪里。
她也只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一直在宫里呆着,就是傍晚以后疲乏就,现在有些腹痛,还给欧阳明指出了腹痛的具体位置。
欧阳明看了她手指的方向,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肚脐之下?”
“是。”就是肚脐下面疼,一开始在藏书阁的时候还没觉得疼,就是一路疾跑回来才开始隐隐作疼的,现在翻墙之后又在萧煜的监视之下精神高度紧绷,肚子好像就更疼了。
“好了,微臣已经知晓虞贵人是为何出血了。”欧阳明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轻微扯动了一下,但只出现一瞬。
虞瑶一下子看愣了,这货好像是在笑自己吧?而且是那种嘲笑的感觉。
等不及她仔细去看,欧阳明已经起身,看向萧煜的时候,又是那副神情谦恭的太医模样:“回陛下,微臣方才诊脉,虞贵人脉象平滑,节奏有力,可见之前太医院调理之方已经奏效。”
“微臣恐诊断有误,又观其舌苔、面容,并无任何病态异常。贵人双颊红润,双目有光,正是肾气补回,肝气顺畅之表现。”
“至于贵人为何下身出现血迹,依微臣判断……”欧阳明说到这里,还专门侧头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虞瑶,轻声道,“此乃月信到访所致,无需用药,只需依照寻常女子那般用月信带即可。”
啪的一下,在虞瑶脑海里好像听到了某种物品断裂了。
那是她的理智绷断了的声音。
没搞错吧,要不要这么乌龙?
月信?
那不就是她来大姨妈了?
立在柿蒂纹楹窗前的皇帝也骤然回身,本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萧煜此刻凤眸凌厉睁大,眉眼间有明显的诧异闪过:“你说什么?”
“微臣说,虞贵人并非有疾,而是月信来临。女子每月葵水而至,出血些许,只要血量正常就对身体无碍,故而称作月信。”
“她月信来了?”萧煜的声音里也透着三分惊讶,“先前太医院不是诊脉,说她月信闭塞,不利生育?”
欧阳明不紧不慢地解释:“回陛下的话,若微臣所记无错,虞贵人服用太医院的汤药已有将近十天,加之陛下又另外开的滋补女体的补品,因此药效显着。此番月信来临,正是病情缓解的表现。”
萧煜目光一闪,视线立即扫向床上的虞瑶。
虞瑶也撞上了萧煜的视线,下意识紧张地缩了一下身体,也导致小腹又是一阵刺痛。
欧阳明继续补充:“只不过贵人是服药不久,月信初来,还是需小心谨慎,不可受凉寒之气,更不可劳心费力,否则极可能又会月信闭塞。”
“贵人这几日腹胀、腹痛、腰酸,皆是正常,不必过于惊慌。但需留心月信血量,以防有异。”
“这么说,她是连续服药之后身体好转?”萧煜看着虞瑶,上前走了两步,“你确定虞贵人并无其他问题?”
“没有。”欧阳明道,“陛下若有疑虑,可请宫中嬷嬷前来查验。”
“知道了,退下。”
萧煜对着欧阳明长袖一拂,又抬步走向虞瑶。
欧阳明也识相地拿起药箱退出寝殿,这次就连李得全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离开前,李得全还不忘拽走守在床尾的素心。
寝殿里,转眼间人就都走光了。
虞瑶此刻还在惊天尴尬中——什么事儿这是,她还自己爬墙受伤,或者内脏出了什么内伤,没想到居然是月信来了!
之前自己浑然不知还好,欧阳明这么一提,她才觉得自己两股间有些湿漉漉的,所以是因为刚才躺着的姿势,大姨妈顺着屁股缝流到了亵裤上。
这么说……
她现在屁股朝上趴着,屁股上的姨妈血还在明晃晃地暴露在狗皇帝眼前,是吗?
天啊,她的尊严啊!
虞瑶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马上翻过身子,打算趁着萧煜还没走过来赶紧藏进被子里。
“好好躺着,乱动什么。”
在她扭动翻身的时候,萧煜步伐骤快,几乎是一个闪身就到了她的床前,单手摁在她的肩膀,直接将她不轻不重地钉在了床上。
他垂眸凝视着她,语气仍旧很重,但眼底没了那抹寒霜:“你当真是愚蠢,自己的身体也不知爱惜,来了月信竟还一无所知。”
“……”她哪知道月信会突然来的,之前太医还说她月经不调,会有不孕不育的可能。
再说了,她现在的这这具体来姨妈一点提前征兆都没有,以前她来姨妈都会提前肚子疼,疼一下午才会来姨妈。
这具体才疼了十几分钟,姨妈就来了,让她丢了大脸。
可和萧煜这样幽深的凤眸对视,她很快就败下阵来,低头:“陛下说得极对,是臣妾无知,粗心大意。”
她到底是真的心机深沉,还是愚蠢莽撞?
自己来了月信竟然无知无觉,让血液外流,闹出这么一场乌龙。
萧煜的手依然没有移开,反而摁得更重了些。
多想揪着她质问今晚穿着太监服做什么去了,妖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可他不能。
除了他,整个皇宫都没有人留意到。
他若这样贸然开口,李得全,还有文武百官都会以为他这个皇帝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