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河怔怔看着吴双卿拿出了他亲手签下的欠条，还有他伪造的印章。
加之赌坊众人的证词，证据确凿，顾清河再无狡辩的余地。
他从不敢置信，到暴走狂怒，不顾在厅堂之上，抓过吴双卿的头发，上前就是狠狠一耳光甩了过去，怒骂道：“贱人！”
顾丕熙刚要起身，一声惊堂木伴随着“肃静”的怒斥声响起，衙役们上前将顾清河拉开。
崔实看着顾丕熙，问道：“顾丕熙，你便是本届府试案首？”
顾丕熙仰起头，眼神中仿佛星光闪烁：“小子不才，承蒙大人赏识抬爱。”
崔实欣赏地看着顾丕熙，少年人眼眸清亮，即便经过牢狱搓磨，脊背依然挺得笔直，颇有清流风骨。
雍州虽然紧邻长安，却和繁华的长安截然不同，民风彪悍，人才凋敝，历年春闱，各州府均人才辈出，唯独雍州府籍籍无名。
太子委派崔实出任雍州总督，最希望的就是他能振兴雍州的教育。
因此崔实极为重视人才，府试甚至县试案首的文章也都要亲自阅览，以从中遴选出未来的栋梁之才。
即便在诸多优秀文章中，顾丕熙的文章依然出彩。其立意深远，又真情实感，颇有一番热血报国的豪迈。
崔实很欣赏，少年人就该如此，早早便油头滑脑，日后在官场如何为民生立命。
而那第二名的文章则圆润的多，其中还隐晦地拍了拍王知府的马屁。
有意思的是，第二名也姓顾，叫顾凡，才九岁，也算是神童了。
说曹操曹操到，顾凡在初九的护送下来到了县衙，跪拜过各位大人后，转过头看着顾丕熙，眼泪汪汪：“哥哥，你受苦了。”
崔实意外：“哥哥？你们是兄弟？”
得到肯定后，崔实大感意外，这俩兄弟包圆了府试的第一和第二，这绝非偶然啊。
崔实问道：“你们兄弟师从何人？”
有些人笃信风水，经常在自家后院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崔实不信这个，他觉得一定是顾家给两位兄弟请了好的先生。
顾丕熙轻笑，拱手说道：“小子师从我的胞妹，顾知兰。”
“什么？”此话一出，不只是崔实惊呆了，围观的百姓们也是一片哗然。
还以为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夫子，竟然是，自家的妹妹？
看顾丕熙的样子不过十八九岁，那他妹妹才多大啊。
不是，一个小女子，连科考都没参加过，能教出府试的第一和第二，这说出来谁信啊。
大家都怀疑顾丕熙是不是在牢里关的精神有点不正常了。
顾凡开口说道：“兄长所言不假，我胞姐顾知兰才学过人，曾被阳明先生选为入室弟子，我们兄弟原本愚钝，兄长更是多年不中，得胞姐指导之后，才有了今日的功名。”
崔实内心地动山摇，依然不敢相信。
跪在下首的陈述抬起头说道：“禀告总督大人，顾家兄弟所言不假，知兰真的是才学无双，若非女子身份，必然是新科状元。”
“她已在我们西望村开办私塾，我等朽木均是突飞猛进，大家且看吧，金秋县试，西望村的学子们必然金榜题名。”
众人闻言再度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一个人这么说是发疯，两个人这么说是发癫，但三个人嘛，虽然离谱，但也有了可信度。
现在大家更多的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女子，这么厉害。
崔阅躲在人群后面吃瓜，以他爹那个老古董脑袋，估计整个三观都要碎裂了。
崔实回过神来，他还是不信，虽然有几分好奇，但决定先翻篇，反正顾家兄弟若是真的有实力，金秋院试过了他便收做弟子，以后有的是时间问清楚。
他低头看陈述的案宗，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过是打架械斗，竟然判了十年牢狱，这县太爷真的是完全被江家掌控了。
崔实问陈述：“你为何参与械斗？”
陈述说道：“禀告总督大人，还是因为我们的老师顾知兰，那江家看中了顾知兰的才学，想要知兰辅佐科考，求娶不成便强抢民女。”
江三自乱发间回过头，怒斥一声：“胡说！什么强抢民女！我们是正经下了聘书，三媒六聘的！”
崔实问道：“江淮，你真的是因为那位顾知兰姑娘的才学，才想抢人的？”
江三欲哭无泪：“大人，小的没有抢人啊，小的在月桂楼设宴邀请知兰姑娘，她说了她是愿意的，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娇嗔拿乔……”
江三还在啰七八嗦，崔实脑袋都疼了，谁关心你是不是抢来的，你的罪行一大堆，还在乎多一个强抢民女，本官关心的是，那女子真的这么有才么？
江三还在喋喋不休地表明他没抢，他真心爱慕顾知兰，站在后排的崔阅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忍不住就要飞身一拳封喉上前让他闭嘴。
好在，他老子先忍不了了，一拍惊堂木，江三闭了嘴。
崔实咽下一口唾沫，真是好奇呀，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嘛。
不行不行，他不能问，不能见，让一个女子做夫子，以后这雍州的风气就没救了。
他看了看四周，王知府等人也是一脸好奇害死猫的神情，揣在身侧的小手手马上就要伸出来，召见顾知兰。
崔实先发制人：“顾知兰可在？”
“民女在。”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整个县衙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大家惊讶地看着，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款款走了过来。
她皮肤白皙胜雪，眼神清澈，透着未经世事般的纯净，素色衣裙搭配简单发饰，仿佛画中走出的小仙女。
大家都惊住了，谁能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小仙女。
崔实也愣住了，这女孩子虽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但姿容端方大气，俨然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的大家闺秀。
只是眼神柔弱之中却带着坚韧，气质婉约之中深藏锋芒，那种但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家风范，又绝非大家闺秀可比的！
这小女子，到底是何人。
眼见父亲瞠目结舌的样子，崔阅得意地抱着手臂，想不到吧，这是你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