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很充足,季景亦为木瑜进行了一场摸底测试,方便因材施教。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试题交给木瑜,告诉她不用紧张,只需要答出自己会的题就好。
木瑜信心满满地点头。
可刚一拿到试题,就犯了难。
她应该把分数控制在什么区间才合适呢?
她悄悄抬头瞧了眼季景亦,立马收到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浅浅笑意:“别紧张,只是小测验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季景亦自木瑜提出要他帮忙辅导学习,便暗暗上了心。他平时和人交流甚少,没什么熟络的人,只好向唯一还算有些交集的林辰旁敲侧击打听村中的师资水平。
小河村人思想大多固化守旧,靠天吃饭的庄稼人只认脚下这片土地,不注重教育。
尤其在高考废除后,村民们对读书越发轻视,完全把学校当成托儿所,农忙无人照料小孩时,就把小孩送到学校让老师看着,等孩子大了能干活了,就让孩子下地干活。
小河村对教育不够重视,加之地理位置偏僻,导致小河村的师资非常有限,仅仅只有一位老校长身兼数职,坚守至今。
木瑜盯着草稿纸上季景亦亲笔手写的试题,边答题边佯装苦恼地咬着笔头。
季景亦出的题目,分为语文和数学两部分,题型由简到难,出题十分细致且字迹工整有力。
她相信季景亦日后如果真的走上教育这条路,肯定会是受人爱戴的好老师。
她不由开始想象,季景亦未来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金丝眼镜落在鼻梁上,站在三尺讲台前为学生授业解惑……
“是我出的题太难了吗?”季景亦见木瑜迟迟没有落笔,有些紧张,担心自己出的题目太难,或许会打击她对学习的积极性。
木瑜对上季景亦关切的目光,顿时磕巴了一下,臆想别人还被当场抓包,真够尴尬的。
她心虚地连连摇头,但想到原主的真实水平又微微点了下头:“是有一点点难度。”
她顺势把纸张交给季景亦,但凡有一丁点难度的题目要么空着要么乱写一通,总分大概在二十分,充满可观的进步空间。
只消片刻,季景亦批卷完,笑着点头:“答得很不错呢,你的底子非常扎实,只要潜心学习,成绩一定能大幅度提升。”
木瑜从他手里接过纸张,卷面上的对钩少得可怜,只有四个,除此之外,季景亦没有给她的错题打叉,更没有写上总分。
二十道题,她只答对了四题,按照百分制算下来,也就是二十分,连及格都称不上的分数。
木瑜捏紧纸张边缘,忽然记起小时候总是被老师紧抓的成绩,考不到好成绩就仿佛不配活着,但凡不及格,等待她的就是数不尽的羞辱。
可季景亦却说她答得很好,底子扎实……
这可真是让人,让人有点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木瑜鼻子有些犯酸,故意抬抬下巴,骄傲地说:“那当然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人不可貌相,指的就是我,别看我平时性格暴躁不饶人,但我脑袋瓜可聪明了,只要我想学,不是我吹,整个小河村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聪明的人!”
翻遍小河村,学历最高的就只有高中学历的校长,她好歹曾经也是枚大学生,勉勉强强应该能和校长打个平手。
那她这么说,应该也不算夸大吧,是吧。
木瑜自吹自擂过了头,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说到后面,声音微弱得几乎都快听不见。
但季景亦清楚地听见了,郑重地鼓掌:“你说得没错,你很聪明,假以时日一定能取得好成绩,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木瑜被他专注到有些热切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心底就像有小猫不轻不重地挠了几下似的。
她抓了抓有些发烫的耳朵,着急道:“这事咱俩知道就好,做人要谦虚点才好,你可不许往外说。”
季景亦挺直脊背,神情严肃正经的像是在进行宣讲仪式似的:“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往外传。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老屋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也许近在眼前、也许远在天边,从树林绵延至田埂,混合着此起彼伏的蛙声,织起一张炽热又喧闹的密网。
屋外有风吹过树梢,带着晚间特有的凉意,拂过脊背,让人恍惚不明,过度活跃的心跳是因为难得的凉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木瑜抬眼看向季景亦,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类似薄荷般薄凉清冷的气质,让人心安,他此刻坐在微暗的手电光里,黑而长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些许,露出来的明亮眸子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芒。
像是、像是……
“……有星星落进了你的眼睛里。”
季景亦愣了愣,眼睫轻轻一颤,胸口某个地方悄悄发热,乱了阵脚。
当他唇心嗫嚅着想说点什么时,木瑜已经逆着光忽然站起来背对他:“……哈哈,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今天的补习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家了,季知青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木瑜三两下捡起帆布包,头也不回地脚步匆匆往外走。
一口气走了许久,她才抓狂地又是对着空气挥拳,又是抓着头发哀嚎:“要死要死,你简直是油王转世,说什么星星……分明是色心上头,胡言乱语!完了完了,季景亦那么老实乖巧的孩子,不会把我当成撩闲的变态了吧……”
木瑜悔的简直要呕了。
怎么就没忍住又在胡言乱语呢。
唉,伤脑筋喔。
月色明亮,即使不用手电筒也能轻松看见脚下的路,但她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图省事,抄近路走的田埂,脚底一个打滑,一脚踩空到了田里,一屁股跌到了田埂上。
木瑜摔懵了,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身后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她回头,熟悉的身影已经蹲在她身侧。
季景亦喘着气,眼里带着慌张,手指还在不自觉地颤:“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脚踝疼吗?我先扶你起来,你看看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季景亦,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木瑜余光看见过他递来的双手,顺势搭了上去,撑着他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踩空的右脚猛地一阵刺痛,像有根细针拧进骨缝里似的,疼得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抓紧季景亦的胳膊哀嚎:“疼疼疼!”
季景亦脸色一紧,连忙蹲下来,微微撩起她的裤脚,打开手电筒查看伤势。
脚踝外侧已经浮起一层微肿,泛着微微的红,他按压了几下,木瑜的哀嚎一次比一次响亮。
很快,季景亦做出判断,抬头对她说:“有些扭伤了,你扶着我的肩膀,我帮你处理一下。”
木瑜双手撑着他的肩头,全身重量都集中到左腿上,扭过头,有点害怕接下来可能上演的‘血腥’场面。
当季景亦的手再一次碰到她脚踝时,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季景亦仰起头看向她:“别害怕,我会轻一点的。”
木瑜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句:“知道了,你继续吧。”
季景亦单手握住她的脚腕,另一只手熟练地用掌心贴上伤处,根据她的伤情,控制着力道轻柔的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