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清心惊之余,居然还分心去想,他一个太监,为何身上会带着冷香?
听说宫中常用龙涎香,难道他也熏香.....
“陈二小姐,是打算贿赂我?”
陈婉清极力忍住想要退到安全距离的念头,“非是贿赂,只是感谢大人这些时日的照拂!”
萧信似乎有了几分兴趣:“有人送我金银珠宝,有人送我宅院田地,有人送我古董字画....”
“不知道陈二小姐,打算送些什么?”
陈婉清深深吸气,她打算送的,是俗的不能再俗的银子!
谁料萧信似乎了解她的心思一般,“若陈二小姐,打算送银子,尽早免了!”
“我不缺送银子的人!”
陈婉清气馁,这是什么意思?
叫她别枉费心思?
那这失火案子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她不由得抬头,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却正好撞入萧信幽深眼眸中,他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情绪莫测。
陈婉清心念电转,这条路行不通,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叫陈寒英出面斡旋?
还是请姑父从中转圜?
不行,若是他们插手,这事情就复杂了,就不单单是桩失火案....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萧信深深看着她:“无需你费心思猜度,送什么东西...”
陈婉清提着心,听他接下来的条件。
“只要陈二小姐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案子今日就能了结!”
陈婉清有种不妙的感觉。
萧信负手而立,神情罕见的凝重:“陈二小姐,可愿叫孩子生父上门提亲,让你腹中孩子名正言顺的诞生?”
他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负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
还是那个问题,陈婉清一双杏眼圆睁,眼中满是不忿,他怎的总是揪住这件事不放?
“这与失火一事,没有关系!”
萧信凝视着她,语气加重:“这与我,至关重要!”
陈婉清很想问上一句,与你何干?
可她终究没胆子惹怒他!
照周染芳所说,梁廷鉴连番算计她,还将她送上贵人的床…
想来,那个贵人,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生父!
贵人知晓亲子养在梁家,必定大力扶持梁廷鉴。
但暗地里,梁廷鉴怎会甘愿养他人之子?所以他与周染芳联手,掉包活活饿死了她的儿子!
“不愿!”陈婉清神情恼怒,斩钉截铁道。
若是知晓这贵人是谁,定要叫他好看!
还叫他上门提亲?
敢和周染芳梁廷鉴,联手算计她,这种人还上赶着嫁,难不成自己是什么软柿子,任人蹂躏不成?
陈婉清只觉得身周骤然一冷,难道太阳落山了么,这里果然阴森可怖!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头。
萧信正定定的看着她,他面沉如水,眉峰低压,眼中似乎压抑着什么,隐隐有痛苦挣扎之色。
陈婉清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愈发不解,他生什么气?
这事与他有何干系?
且这几次见他,从未见他这般情绪外露过。
萧信看了她好一会儿,声音低沉暗哑,神情似庆幸,又似不甘:
“你果然都忘记了...”
“也好!”
“反正不是什么愉快回忆!”
陈婉清满头雾水,一脸疑惑的瞧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萧信缓缓一笑,眼中满是志在必得:“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什么来日方长?
陈婉清更加疑惑不解,她左右看看,疑心萧信在看旁人。
可左右空无一人,萧信却只是看着她,目光炙热又深沉,须臾不离她的脸庞。
陈婉清的心,顿时砰砰直跳,她下意识的躲闪着他的目光,不与他对视。
萧信喉结滚动几下,声音越发低沉,他走近一步,迫的陈婉清后退一步:“不上门提亲,那你腹中的孩子,又预备怎么办?”
“难道要叫他生下来,就没有爹爹么?”
陈婉清有些忿然,不欲回答。
她腹中的孩子,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人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
萧信却不由她沉默,声音透着不容忽视的不悦:“你不愿嫁孩子生父,那想嫁谁?”
“难道你另有心上人?”
“还是你...没打算留下这孩子?”
他语气平淡,但陈婉清却从中嗅到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
且逾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陈婉清看不透萧信,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的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浓厚兴趣,但事情要朝着最坏的余地打算,她心中愈发警醒防备他。
心中所想,自然不能吐露出来,但在他面前,她无处遁形,只能竭力打消他的戒心。
自幼爹爹教导,话不说满,事不做绝!
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余地!
顷刻之间,陈婉清抬眼,直视萧信,面容诚恳:“虽然不懂大人为何执意要过问我的私事,可大人既然问了,婉清不妨直言!”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萧信神色,见他面色稍缓,她不动声色,接着说:“腹中孩子的去留,我暂且没想好!”
“婚姻一事,自有父母之命,将来不论嫁谁,自有我爹爹做主!”
萧信神色虽缓了几分,却面色平平:“那你可有心上人?”
陈婉清毫不迟疑:“婉清没有心上人!”
萧信定定的看她片刻,似乎在审视她有没有说谎。
陈婉清没有说谎,自然不怵他打量。
“既然没有心上人,何不留下这个孩子,嫁孩子生父?”
陈婉清蹙眉,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怒意:“肮脏手段算计,玷污人清白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为何要嫁给他,叫他阴谋诡计得逞?”
萧信神情阴郁,眼中隐隐有戾气,沉默片刻才道:“若是他有难言之隐,非出本意呢?”
陈婉清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人说话,“一丘之貉,旁人黑,独他清白么?”
“我不信!”
“大人的错,望你行事思虑周全,不要迁怒腹中无辜的孩子!”萧信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朝书桌后走,“陈二小姐可以走了!”
陈婉清不解,听了后一句,瞬间一喜,“那这案子...”
萧信在书案后坐下,垂目去拿卷宗,沉声道:“陈二小姐放心,案子今日可了结!”
“日后不必来了!”
陈婉清大喜过望,不期他能守约,忙郑重下拜:“多谢大人!”
萧信抬眸看她,唇角平平,说不上是喜是怒。
陈婉清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萧信收回视线,翻开卷宗,“等国公大人回朝,我必登门拜访!”
“陈二小姐,不妨等上一等!”
陈婉清疑惑,“等什么?”
萧信注视她片刻,忽然一笑:“届时婉清自然知晓!”
他容色过人,又极少笑,笑容本引人瞩目,只陈婉清刹那间,顿生毛骨悚然之感。
他居然叫她婉清?
比这更叫她心惊的是,他去拜访爹爹做什么?
陈婉清整个人如坠深渊,他想做什么?
难道要对爹爹不利?
还是要和爹爹告状?
陈婉清百爪挠心,问又问不得,她只得转身朝外走。
走到门边,她忍不住回头,却见萧信正看着她。
对视片刻,萧信忽的一笑,昏暗中,一口白牙森森,好似野兽亮出利爪。
陈婉清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