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门轴轻响，琼林与天明并肩踏入屋内。
守在门外的玄青应该是提前告知了卓睿泽归来的消息，二人抬眼望见卓睿泽时，神色并无波澜。
“公子，苏姑娘。”琼林和天明声线沉稳，单膝跪地行礼。
卓睿泽坐在桌边：“无需多礼，起来说。”
他已从苏兰芷口中知晓二人奉命查唐乐瑶与卓睿天的动向，此刻正等着关键线索填补缺口。
琼林率先起身，低声道：“回公子、苏姑娘，我按苏姑娘的吩咐查唐乐瑶，发现唐家自去年起便为她安排亲事，前后共五位公子。”
“有吏部尚书的侄子，也有江南盐商的儿子，却全没成。”
“我原以为是唐家没看上，后来细查发现她身边的大丫鬟每月中旬都会从唐府后门出去，专挑偏僻胡同一绕，往青机营去。”
“青机营？”苏兰芷眉峰微蹙，她回到京都不过月余，对京中营卫布局尚不熟悉。在她的记忆里三年前在京都时也并没有听说过什么青机营，当即追问道。
“是负责守卫京都内城的营卫，归兵部直管，营中兵士都是从各军挑出的精锐，寻常人进不去。”卓睿泽在旁回答她的问题。
琼林点头，继续说道：“那丫鬟出门之后，绕了四条小巷，在巷尾的破院里换了衣服，束起长发，脸上还抹了点炭灰，看着像个跑腿的小厮。”
“到了青机营门口，她直报‘赵副将的远房表弟’，进去后就直奔赵少杰的营帐。”
“她每次去要么带一匣子福瑞斋的枣泥糕，那一盒枣泥糕要八两，够寻常人家吃一个月。”
“要么带回春堂的金疮药，一两药就要十二两银子，是军中大将军才用得起的好药。”
苏兰芷开口：“这赵副将是何许人也啊？”
“赵副将名为赵少杰，两年前来的青机营。”
这话刚落，苏兰芷与卓睿泽对视一眼。
他俩首先排除赵少杰会是丫鬟喜欢的人，不为别的，哪怕唐家再有钱一个丫鬟都不可能一个月有十两左右的银钱去买糕点或者药。
那么这个赵少杰大概率就是唐乐瑶喜欢的人。
琼林看着苏兰芷和卓睿泽的交流的神情，或多或少猜出来了他俩现在想的事情，他继续说道：“查到这里我也以为那赵少杰就是唐乐瑶喜欢的人。可我又查了赵少杰才发现，原来他两年前就已经跟一个名叫孙文儿的女子成亲了，二人就住在鸢尾巷里。”
“邻里常说他们夫妻和睦，以前孙文儿每月还会去营里给赵少杰送汤。”
“以前？”苏兰芷疑问：“现在呢？”
“这一个月变了。”琼林语气沉了些，“他们住的院子挨着巷口，邻居说最近一个月半夜总能听到两人吵架声，一会儿是女子的哭声，一会儿又是男子的吼声。”
苏兰芷垂眸：“那丫鬟第一次去青机营，是在什么时候？”
“去年年末。”琼林答得干脆。
卓睿泽点头：“好了，剩下的，天明你来说。”
天明上前一步，接过话头：“回公子、苏姑娘，我查了四王爷这三年的事。他共纳四位侧妃，全是徐州的经商之家，有开绸缎庄的，有做粮行的，家底都厚。”
“徐州？”卓睿泽重复了一遍，指尖敲了敲桌面，“唐家的祖籍地，就是徐州。”
苏兰芷立刻反应过来。
她想到卓睿天谋逆的心思，忍不住冷笑：“他王府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有用’的人吧？”
“确实容不下。”天明语气带了点嘲讽，“去年年末，四王爷把四位侧妃全安置在京都郊外的庄子里。”
“我去附近看过，庄子里不光有丫鬟，还有不少精壮男子进进出出，都带着兵器，看着不像守庄子的，倒像在守什么东西。”
“郊外的庄子……”苏兰芷与卓睿泽同时想到卓睿天囤积粮草的可能，这庄子恐怕是他的秘密据点。
天明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常去四王爷府的，是门客李樟和孙林。李樟这段时间常去郊外庄子。”
“孙林则是孙文儿的亲弟弟。”
“这孙林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出四王爷府的？”
“一个月前，每次都带个小匣子出来，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连起来了，全连起来。
一个月前……赵少杰和孙文儿开始吵架也是一个月前。
苏兰芷轻声开口，慢慢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卓睿天想要的东西应该就是那块儿绿玉石。”
“他也许之前就找唐父要过，但是他干出那种事情，唐父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明哲保身，他可能拒绝了卓睿天的请求。”
“于是他就找上了唐乐瑶。唐乐瑶喜欢赵少杰，可他已有妻室。卓睿天就找了孙林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以此来换取唐乐瑶为自己拿到那块儿绿玉石。”
“管家说‘答应的事儿快成了。’应该指的就是让赵少杰和孙文儿和离。”
说到这里苏兰芷叹了口气：“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卓睿天为了拿到绿玉石还真是无底线了。”
“还有件事。”天明忽然开口，“我查李樟时发现，他这段时间不光白天出门，晚上也常从后门走。”
“每次出门都会绕着胡同走，每次绕的方向还不一样。”
听到这里，苏兰芷和卓睿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卓睿泽沉声道：“绿玉石能调动暗军，卓睿天只要拿到它，再拉拢赵少杰，联合京中官员，京都就危险了。”
“我们必须在唐母生辰前，查清他囤积的粮草，联络的官员，拿到完整证据。”
琼林与天明齐声应下：“属下明白！”
苏兰芷看着二人，补充道：“明日我去李府见李夫人，我到时候借着送绣样探探李府。你们继续盯着唐乐瑶和孙林，尤其是孙林带的匣子，一定要查清里面是什么。”
“李樟心思深，你要是碰见他了可就危险了。”卓睿泽担忧道。
“放心，我有分寸，而且他最近白天不在家，说不定我碰不见他。”苏兰芷笑了笑，“李夫人现在对兰绣阁的绣品上心，我以定制绣样为借口，他就算回来知道了也不会引起怀疑。”
第二天一早，苏兰芷带着春桃去了李府。
苏兰芷跟着丫鬟往里走，见李夫人站在廊下等着她，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李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苏妹妹，你可算来了！我昨儿还跟姐妹说，兰绣阁的绣样是整个京都里最好看的。”
“多谢李姐姐夸奖。”
苏兰芷跟着她往内院走，一路听她絮叨家常，偶尔插几句话，不着痕迹地打探李樟的消息。
走到走廊中段，一个穿藏青锦袍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留着两撇胡子。
丫鬟连忙躬身：“老爷。”
苏兰芷没想到今天还真遇上了李樟，紧跟着行礼：“民女苏兰芷，见过李大人。”
李樟哈哈一笑：“苏姑娘何必行如此大礼，在下并无官职，就拿我当寻常人家看即可。”
苏兰芷在心里呵呵冷笑。
李夫人笑着介绍：“老爷，这就是兰绣阁的苏姑娘，我昨天跟你说过的，她的绣品可好了。”
“原来是你，真没想到兰绣阁的东家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大人过奖了，不过是凭手艺吃饭。”苏兰芷谦逊地应着。
李夫人又与李樟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苏兰芷离开。
于是，谁也没看见，李樟在一行人离开后落在苏兰芷背影上那阴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