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交头接耳的众人瞬间噤了声,连呼吸都似凝住般。
屋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边的云层愈发密集,沉甸甸的。
厅堂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对上明皎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唐氏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透过这双眼,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人。
唐氏不管不顾地继续对景川侯说:“侯爷,当年先侯夫人早产,孩子体弱,当晚就没了,我怕惹人疑窦,就从别处抱了一个男婴抚养。”
“这个男婴就是阿远。”
“阿远他不是侯爷的儿子!”
唐氏的语气斩钉截铁,那近乎决然的表情带着一丝狰狞——既然她的儿子得不到侯府的爵位,那明远也别想得到,那就鱼死网破!
三老爷明竣等人都在偷瞄着景川侯,却在触及他铁青的脸色时,又慌忙低下头;也有人在审视唐氏,眼底满是震惊与鄙夷。
族长深深地锁起花白的眉毛,不快地斥道:“唐氏,休要胡言!”
“阿远他长得这么像他舅舅,一看就是楚氏之子……”
“侯爷,你别听唐氏胡说八道。”族长正色对景川侯道,“你见了阿远就知道了,他定是我明氏血脉。”
景川侯薄唇紧抿,一手不自觉地捏紧茶几一角,指节泛白,连指腹都因用力而微微泛青。
他上一次见明远去年回老家扫墓祭祖,族中子弟众多,他对明远的印象已然模糊。
只隐约记得那是个性子阴沉寡言的青年。
他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明远只是随一众堂兄弟来给自己请了个安,从头到尾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低垂着眼眸……
明远早就被明竣、唐氏养偏了性子,他能撑得起景川侯府吗?!
他……还能与自己这个生父一条心吗?!
整个正厅静得可怕。
“爹爹。”
明皎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片死寂,一派义正辞严地说:“侯府的血脉不容混肴,三堂婶说得也有理,明远到底是不是我的兄长,的确得查清楚了。”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包括景川侯与唐氏的众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氏双目圆瞪地看着明皎,鼻翼翕动不已,那神情似在说,明皎是疯了吗?!
景川侯也是一愣,表情微妙地看着明皎,心道:这丫头居然还会从侯府的利益考虑了?
明皎面上笑盈盈的,实际上,心彻底寒了。
即便有上一世的经历,她早就知道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一刻还是控制不住地为亡母、为长兄感到心寒。
明皎直视着景川侯又道:“爹爹,明遇不是我的同胞兄长,证据确凿,那他就不该鸠占鹊巢地享有属于我娘亲的东西,没错吧?”
不等景川侯回答,她就朗声唤道:“来人!去把观潮轩、沁芳院属于我娘的东西全都搜出来!”
早就在厅外待命的何大娘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领了命:“大小姐,奴婢这就去,绝对不会将先夫人的嫁妆便宜这些‘外人’!”
“谁敢搜我的沁芳院?!”常氏花容失色地尖声道,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娇躯不住颤抖。
她自嫁入侯府后,就风风光光,侯府上下皆敬她是侯府未来的女主人。
没想到一夕之间,她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
“皎姐儿,你非要如此绝情吗?!”明遇双目通红地看着明皎,脸色青白,“被掉包时,我只是一个婴儿,这一切非我所愿……我们当了十五年的兄妹,难道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吗?!”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明皎听的,更是在试图唤起景川侯对他的父子亲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明皎微微一笑,声线变得清冷如水,轻而缓。
“明遇,你怪我绝情,那我问你……那日你将明远赶出侯府,不让他进门时,你在想什么?”
“你昨日派人冲撞了明远、明起的马车时,令马车当街翻车,险些害了他们性命时,你又在想什么?!”
她知道了!!明遇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想也不想地否认道:“不是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话出口的同时,明遇心底升起了一丝疑心,看着明皎的眼神惊疑不定:难道说他的右腿……
唐氏与明端夫妇也是脸色一变。
他们看着明遇的眼神中都染上了一丝怀疑。
他们可以不在意明远,却不可能不顾明起的安危。
“是你!”常氏冲到了明皎的跟前,气愤地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尖,“是你对不对?!”
“你怀疑世子害明远翻车,就生了报复之心,令人断了世子的一条腿!”
“明皎,你的心怎能如此狠毒!”
想着方才明皎当众扭断了明遇的手指,又口口声声地威胁她要打断明遇的腿,常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看着常氏皓腕上的金镶玉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晃荡荡,明皎突然出手抓住了常氏的那只手。
常氏觉得手腕被她捏得发疼,失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皎淡淡道:“我记得这只镯子是我娘的,也该物归原主。”
她用另一手抓住那金镶玉镯子,用力地拔了下来……
镯子的圈口不大,褪到手掌时,就被常氏的骨节卡住。
“痛!”常氏的五官因为疼痛扭曲起来,想挣扎,但手腕被明皎攥紧,根本挣脱不开。
常氏的乳娘李嬷嬷急道:“大小姐,您在做什么?世子夫人的手都被您弄伤了……”
不顾常氏的痛呼,明皎强势地将那只镯子从她手上扯下来。
镯子上凹凸的花纹磨破了常氏细腻的手背,留下两道血痕。
常氏简直要气疯了,厉声嚎道:“明皎,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我可没有对不起你!是你们明家对不起我!”
没错!
她本是与侯府世子结亲,可现在她居然嫁给了一个冒牌货!
听出常氏的言外之意,肩舆上的明遇脸色更难看了,眼底的阴云浓得快要溢出。
常氏这是在嫌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