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姜棠的是个精瘦的女人，颧骨高耸，皮肤是小麦色透着点不正常的红。
女人一击落空，不由对这个新来的小丫头产生了些许不满。
她应当是个小管事，一手晃着手中的花名册，一手抵着腰，一只脚朝外岔开，话里满是盛气凌人：“谁让你干分拣的？”
“不干这个干什么？”姜棠淡淡问。
女人一指矿洞：“瞎了吗？进矿啊！”
她抬起花名册，作势又要敲下，却在触及姜棠平静的眼睛之后，扬起的手停在半空。
“看什么看，贱丫头！”女人心中莫名发虚，于是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尖利的嗓音在车间回荡。
众人纷纷朝事件中心看来。
姜棠微微低头，说了句貌似服软的话：“我知道了。”
她慢悠悠地走去领矿车。
女人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转头招呼着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宝宝，来这儿，妈妈给你抢到了好活！”
分拣多轻松啊，除了蹲久了腿麻之外比下矿轻松多了。
瘦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走到女人身边，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宝宝宝宝的喊，让人看笑话！”
女人眼睛一瞪，扫视众人：“一个个不做事看起热闹来了，工资不想要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纷纷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劳作。
姜棠拉着矿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女人把满脸不情愿的瘦猴拉到一边。
交谈的声音很小，但姜棠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瘦猴的声音很不耐烦：“家里有你一个人下矿不就够了，我还要去共鸣时间长河呢！”
闻言，姜棠略有讶异，瘦猴看起来都有三四十岁了，早该过了共鸣时间长河的年纪了。
女人支支吾吾：“最近工厂要降薪，家里的存款负担不起你下一次共鸣的费用了。”
费用？共鸣需要什么费用？
姜棠继续偷听。
“什么？！不行，主教说我下次一定能共鸣到时间长河！”
“小点声、小点声，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女人连忙抓住儿子的手，却反被对方粗暴推开，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瘦猴继续道：“这事儿我都和我兄弟说了，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
“啊！你和那几个混混说了？我不是让你离他们远点吗？除了骗你钱，他们还会什么！”
女人看着都要哭了。
瘦猴见状缓了缓语气：“我共鸣成功之后肯定不会再和他们接触了。妈，等我成为卡牌师，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努力筹钱，我也在这儿做段时间一起攒钱，好吗？”
女人三言两语就被哄好，语气坚定：“行，下班之后妈就去借钱！你做工也别累着，该休息就休息！”
姜棠听得直撇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了谁。
交钱做卡牌师，和交三万培训富豪，意思都大差不差。
姜棠拖着矿车进了矿洞，后脚就瞧见女人也进来了。
下矿的工资会比分拣多一点，但不会多很多。
女人瞪了姜棠一眼，呵斥：“磨磨蹭蹭的，赶紧干活！”
离洞口近的矿石都被开采完了，只好往更深处去，姜棠和女人同行。
路上矿工不少，来来往往。
起初她很好奇为什么不用机器人劳作，直到离洞口大概三百米后，她明白了。
这里头一切电子设备都会失灵。
姜棠的智脑便是如此。
继续往下走，一阵阴风从更深处扑面而来，走在姜棠前面的女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姜棠都能听见她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矿洞内温度越来越低，姜棠还以为她是冷的，结果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在害怕。
不止是她，所有朝矿洞里面走的矿工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姜棠朝深处看了眼，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直到一个矿工拖着矿车从深处走出，看到越走越慢的人们，麻木的眼睛动了一下。
低低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谁：“走吧……”
姜棠回头看着那个矿工的背影，眼前又出现重影了，觉得事情不太妙。
被动再次生效，依然提示离反击目标太远。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大家伙？
说没有好奇心是骗人的，姜棠心里发痒，虽然觉得事情不太妙，但还是跟着队伍继续深入。
大概又前进了几十米，眼前一片漆黑，头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入眼尽是黑石头，和矿洞口旁堆着的一模一样。
有人说：“就在这儿吧。”
女人就站在姜棠旁边，挥舞着铁锹，姜棠有学有样地凿起石头来，没凿几下就开始明目张胆地浑水摸鱼。
女人瞥了她一眼，继续埋头苦干，汗水在下巴上汇聚成豆大的水滴落下。
“一天得运一千斤才有钱拿。”她提醒姜棠。
姜棠“哦”了一声，问：“这石头叫什么名字？员工手册上没写。”
“你管它呢。”说完这句，女人不说话了。
有个靠近深处的工人忽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前头，大喊：“里头有东西！有东西！”
姜棠立马朝黑暗处看去，眯起眼睛，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脖子朝人群的方向探，像蛇出洞。
细长的四肢，佝偻的体型，让她想到洛克。
那是她杀死的第一个s级异种，一只阴影族，就像现在这只。
姜棠条件反射地想出手干掉对方，但她现在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工人，而不是纵横赛场的明星卡牌师。
一晃神的功夫，黑影消失了。
除了姜棠和连滚带爬的矿工以外，没人看见。
但恐惧却在蔓延。
“洞里有东西的传闻是真的？”
“这几天好几个工友在矿洞里失踪了……”
“我有个工友出来就精神失常自杀了！”
少数工人不敢再久留，拖着没装满的矿车就往洞口走。
而大多数，则是像姜棠身边的女人一样，继续挥舞着工具。
可以确定矿洞里确实有异种，不确定的是异种的等级和数量。
姜棠也还没冷血到眼睁睁看着人被异种吃的地步，于是也夸张地尖叫起来：“啊！那是什么！”
她指着黑暗里，幽幽亮起的两团红色微光，乍一看像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