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靴底踩碎了那块石头，声音很轻。他往前走了一步，人群还在欢呼，火光映在岩壁上跳动。没有人注意到他离开了高处的位置。
他走到一具尸体旁停下，蹲下身，手指掀开那人衣领。一道暗红印记露出来，形状像蛇咬过一口。他盯着看了两秒，站起身时目光已经变了。
沈清璃走了过来。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具尸体。她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掠过空气，像是在感受什么。片刻后，她说：“这气息不对。”
故人也来了。他站在两人身后半步，低头看了一眼尸体颈部的标记，眉头皱了一下。“血藤印。”他说，“十年前就该断了的东西。”
“不是残部。”叶凌霄说，“是有人把他们重新召回来的。”
沈清璃转头看他，“谁还能调动旧编制？”
“不该存在的东西，现在出现了。”故人低声说，“能激活这种印记的人，必须有对应的血脉和符令。普通人做不到。”
叶凌霄看着远处的火堆。人们围在一起，有人举着酒碗，有人拍着手臂唱军歌。一个少年坐在石堆上抱着断剑，抬头望着他们这边。没人知道那些死去的敌人意味着什么。
“他们让我们赢。”叶凌霄说，“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安排好的。”
沈清璃眼神一紧，“你是说，我们中计了？”
“不是陷阱。”他摇头，“是引导。他们不怕我们攻进来，反而希望我们进来。这地方守得不严，防线破得太快，连最后的抵抗都像是演出来的。”
故人点头，“他们在等我们确认胜利。”
“然后呢？”沈清璃问。
“然后我们放松。”叶凌霄说，“然后消息传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战争结束了。可真正的命令才刚开始传递。”
三人沉默。歌声还在继续，鼓掌声一阵接一阵。一名队员抱着旗帜跑过，将旗杆插进地面，用力踩实。火焰卷起灰烬，在空中打了半个圈又落下。
沈清璃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我们现在做什么？”
“不能让消息传出去。”叶凌霄说，“立刻下令封锁战场，所有对外联络暂停。谁也不能说‘敌人已清除’这句话。”
故人摸出一张符纸，放在掌心。“我可以压住灵讯波动，但只能维持三个时辰。”
“够了。”叶凌霄说，“三个时辰内，我们必须拿到线索。”
“从哪开始？”沈清璃问。
“俘虏。”他说，“还有残留的灵力痕迹。这些人不是自发聚集的，一定有人在背后发号施令。”
沈清璃点头，“我能追到血藤印留下的气脉走向，但它可能只持续到今晚。”
“我来查符文来源。”古人说，“需要一点骨灰和一枚完整的印记。”
叶凌霄看向他，“多久能出结果？”
“两个时辰。”他说，“但如果对方用了障眼法，时间会更长。”
“那就分头行动。”叶凌霄说，“你去取样，沈清璃去追踪轨迹，我去审最后一个活口。”
“你一个人去？”沈清璃问。
“他撑不了太久。”叶凌霄说，“再晚一步，魂就散了。”
沈清璃没再说话。她知道那个俘虏受了多重的伤，也知道叶凌霄不会让他死得太痛快。
故人收起符纸，“等我们汇合时，必须有答案。”
“必须有。”叶凌霄重复了一遍。
他转身往战场深处走。地上躺着几具敌人的尸体，有的已经被拖到角落，有的还保持着倒下的姿势。他穿过一片碎石区，来到一处临时设的拘押点。
那里只剩一个人。
那人被锁在铁链里，靠墙坐着，胸口起伏很慢。脸上有一道深痕，是从眉骨划到下巴的。他的眼睛闭着，呼吸微弱。
叶凌霄走进去，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他站在那人面前，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那人睁开了眼。
“你还活着。”叶凌霄说。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响，像是笑。“你们……赢了。”
“我不关心这个。”叶凌霄说，“我想知道谁派你来的。”
“死了。”那人说，“都死了。”
“那你脖子上的印是谁刻的？”
那人没回答。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想去碰颈侧的皮肤。铁链哗啦作响。
叶凌霄蹲下，一把抓住他手腕。“告诉我名字。”
“你不认识。”那人喘着气，“你也……不该知道。”
“为什么选这个地方？”
“因为你们……会来。”
“谁告诉你会来的？”
“命令……早就下了。”
叶凌霄盯着他，“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等你们赢。”那人嘴角渗出血，“然后……看着你们庆祝。”
“然后呢？”
“然后……新的名单就开始了。”
“名单？”叶凌霄声音沉下去，“什么名单？”
那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出来。他的身体突然抽了一下，瞳孔开始扩散。
叶凌霄伸手按住他肩膀，“坚持住，告诉我下一个目标是谁。”
那人的眼球转动了一下，看向门口的方向。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叶凌霄听清了。
他松开手，站起身。
那人头一歪，没了气息。
铁链垂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凌霄走出拘押点时，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风从深空里吹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他迎着风走，脚步没有停。
沈清璃已经在等他。她站在一块塌陷的石台上，手里拿着一片烧焦的布条。
“我找到了。”她说，“血藤印的灵力流向西北，大概三十里外有个废弃祭坛，那里有过聚灵的痕迹。”
故人站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小撮灰。“符文源流确认了。”他说，“出自北境七族之一的遗脉，但激活方式不对。这不是自然传承，是强行唤醒的。”
叶凌霄听完，把刚才听到的两个字说了出来。
沈清璃脸色变了。
“他们已经开始列名字了。”他说，“下一个目标不在别处，就在我们内部。”
故人低头看着手中的灰，“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不只是想打垮我们，还想让我们自己动手。”
“所以必须赶在名单传开前切断源头。”叶凌霄说，“不能再等。”
“你现在就走？”沈清璃问。
“现在。”他说。
“你知道怎么找吗？”
“顺着名字查。”他说，“谁接到命令，谁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有人回应，就能反向追踪。”
故人把灰放进符囊，系紧。“我随时可以启动定位术。”
“等我信号。”叶凌霄说，“不要提前暴露。”
沈清璃看着他，“你要小心。如果名单是真的，那你下一步踏出去，就会有人想让你永远回不来。”
“我知道。”他说。
他转身看向战场中央。火堆已经熄了，只剩下黑炭堆在地上。有人在收拾武器，有人抬着担架走过。昨夜的欢呼声像一场梦，正在慢慢消散。
他迈步往前走。
风吹起了他的衣角。
他的右手搭在刀柄上，手指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