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步的邮戳在地板上泛出磷光时，林夏的视网膜上烙下了坐标。北纬37.2度，东经2.725度——那是她从未去过的法国南部天文台，此刻却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出穹顶望远镜的轮廓，镜片上还沾着1974年发送的阿雷西博信息编码。
“根系在分泌某种蛋白质。”陈砚的声音从通讯器深处传来，带着水底气泡般的闷响。三天前完全透明的他，此刻正从舱壁的温度蚀刻里逐渐显形，新生的右臂皮肤下，淡蓝色的光轨随脉搏跳动，“氨基酸序列和你脊髓液的完全一致。”
通风管道突然垂下无数透明的须根，像被拉长的量子纠缠态。林夏伸手触碰时，那些须根突然缠绕住她的手腕，在皮肤表面烫出细小的光斑——那是婴儿十七步足迹的微缩投影，此刻正沿着血管的走向缓慢移动，像在绘制某种生命图谱。
“磷光坐标在变化。”林夏盯着地板上流动的光斑，北纬数值始终稳定在37.2，东经却在不断跳动，最终停留在-156.2度，“是夏威夷莫纳克亚山的坐标，世界上最大的天文望远镜阵列在那里。”
舱壁上的陈砚已经显形到肩膀，他透明的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正发出微波辐射的嗡鸣。林夏注意到他心室壁上布满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相同的婴儿脚印，随着心跳开合，像组精密的宇宙阀门。
“第二十步的预兆在根须里。”陈砚的喉结滚动着，透明的脖颈处浮现出淡紫色的光带，“看那些缠绕的轨迹，是所有射电望远镜的观测方向向量。”
林夏顺着根须的走向望去，那些交错的光轨在舱顶织成巨大的天球仪。她认出银河系中心的 Sagittarius A* 被无数根须包裹，像颗正在孵化的蛋，而指向仙女座星系的根须末端，正渗出银白色的液滴，落地时炸成微型超新星，光芒持续时间恰好是237秒——太阳系质心公转的角速度倒数。
“液滴的光谱里有你的指纹。”陈砚的胸腔完全显形了，肋骨的阴影在地板上投出暗物质晕的分布图案，“每个超新星爆发都在复刻观测者的生物特征。”
林夏突然想起培养舱启动时的异常。当时AI检测到的“未知生物信号”，或许正是此刻这些液滴的先驱。她弯腰接住一颗坠落的银白液滴，指尖传来37.2摄氏度的温热，液滴在掌心摊开，显露出她十年前在火星基地留下的掌纹，纹路里流动的星尘，正是牧夫座空洞的镜像拓扑。
“第二十步要来了。”陈砚的下颌线开始凝实，透明的脸颊上渗出淡红色的毛细血管，“根须在指向观测窗——它要把足迹印在宇宙本身了。”
天球仪突然剧烈旋转，所有根须同时绷紧，像被拉满的弓弦。林夏感到手腕上的光斑开始发烫，那些十七步的投影正在向心脏汇聚，沿途的血管泛起蓝光，像被激活的星系际介质。当光斑抵达胸口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宏大，像银河系中心的射电暴。
婴儿的轮廓在观测窗外缓缓成形。这次他不再是量子叠加态，而是拥有清晰的五官——左眼像极了林夏已故的父亲，右眼带着陈砚独有的琥珀色，嘴角的弧度则完美复刻了导师临终前的微笑。他迈出第二十步的瞬间，根须突然全部绷直，在舱内形成巨大的直角坐标系，原点正是第十九步的邮戳。
“坐标轴的单位是光年。”陈砚的手臂完全显形了，他正用新生的右手抚摸舱壁上的温度蚀刻，那些2.725开尔文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像群游动的星系，“x轴指向过去，Y轴指向未来，Z轴是所有平行宇宙的叠加点。”
第二十步的足迹在坐标系原点炸开。林夏看着无数光粒沿着坐标轴喷射，x轴方向的光粒在舱尾凝结成她十五岁时的模样，正趴在天文台上画猎户座；Y轴的光粒在舱首聚成白发苍苍的陈砚，手里握着写满公式的观测纸；而Z轴的光粒穿透舱壁，在虚空里形成无数个空间站的虚影，每个里面都有不同的观测者组合。
“他在标定观测者的时空位置。”林夏的声音发颤，掌心的银白液滴突然渗入皮肤，顺着血管流向心脏，“就像给宇宙贴标签。”
陈砚的脸庞完全显形了，只有左眼还残留着透明的光斑，像颗未熄灭的星。他指向观测窗时，林夏看见婴儿的第二十步足迹正在宇宙背景中扩散，那些2.725开尔文的温度场在星际介质里画出巨大的十字，十字交点处，所有射电望远镜的信号突然汇聚，形成人类第一个被外星文明接收的完整信息——不是数学公式，而是婴儿迈出第七步时的温度轮廓。
“根须在收缩。”陈砚的左眼光斑消失了，他完整的面容在应急灯下泛着微光，“它们在把所有观测者坐标传回原点。”
天球仪开始坍缩，根须像被收回的脐带，顺着坐标轴流回第二十步的足迹。林夏感到胸口的光斑突然冷却，像吞下了颗宇宙余烬，随即又涌起37.2摄氏度的暖流，两种温度在血管里交战，像场微观的宇宙大爆炸。
“第二十一步的预兆在你的瞳孔里。”陈砚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他的掌心温度同时显现两种数值，“看，你的虹膜上有根须的倒影。”
林夏对着观测窗的反光望去，自己的瞳孔里果然缠绕着淡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