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终于动了。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赵江海的托付。然后，他向前一步，越过了如同耗尽所有灯油的残烛般伫立的赵江海，站到了指挥中心的中央，站到了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座椅前。
他没有立刻坐下。
林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扫过每一张写满震惊、茫然、羞愧、恐惧和不甘的脸。那目光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安抚的意味，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堆亟待处理的材料。
死寂中，他的声音清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钢铁落地的重量，瞬间压下了所有残存的杂音：
“诸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
“我叫林默。”
“从现在起，磐石基地，由我接管。”
“你们可以质疑，可以不满，甚至可以恨我。”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记住赵将军刚才的话。记住你们的处境。”
“在我这里，没有特权，没有苟且，更没有……拖后腿的废物。”
林默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那几个之前跳得最凶的军官。
“我需要的是战士，是能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人。”
“至于你们……”
他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是去是留，是生是死，自己选。”
“但选择的时间……”林默的目光投向窗外，“不多了。”
林默这番冰冷彻骨、如同最后通牒般的话语落下，指挥中心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那句“是去是留，自己选”如同无形的绞索，勒在每个人的脖颈上。
巨大的压力下，是死一般的沉默。几个之前跳得最凶的军官，脸色由煞白转为铁青，眼神躲闪，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能感受到林默目光的冰冷审视，那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下达判决。赵江海刚才那番血泪控诉和灵魂拷问犹在耳边，现实的生存危机更是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重锤敲打着在场军官紧绷的神经。
终于，一个身影动了。是之前一直沉默站在角落、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眼神疲惫却透着一股狠劲的王铁。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猛地踏前一步，对着林默的方向，微微垂下头，声音嘶哑但异常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我，王铁，留下。”
这声“留下”，如同投入冰湖的第一颗石子，激起了涟漪。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位之前拍案而起、激烈反对的老参谋——李振国，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动了几下，眼中闪过挣扎、屈辱，最终化为一片认命的灰败。他艰难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迟缓得像个真正的老人。他没有看赵江海，也没有看其他同僚，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喉咙里发出破风般的声音：
“我……李振国……留下。”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了回去，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王铁的表态是破冰的利刃，李振国的臣服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两个截然不同、却都极具分量的人物先后表态，瞬间击溃了其他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我也留下！” 一个之前态度摇摆的军官几乎是抢着喊道。
“留下吧……”
“我……留下！”
“留下！”
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参差不齐地响起，带着不甘、恐惧、麻木，以及最后一丝对“活路”的卑微渴望。屈辱和现实的碾压下，没有慷慨激昂，只有被碾碎后的臣服。
短短片刻，指挥中心内除了赵江海和林默，所有军官都表明了“留下”的态度。没有一个人敢说“离开”——离开这个堡垒，在如今的末世废土上，几乎等同于自杀。
林默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欣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压：
“很好。”他目光扫过那些低垂的头颅，“你们做了正确的选择。至少，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再理会这些心思各异的军官，转而看向一旁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是默默见证着这一切的赵江海。
“赵江海，”林默的声音直接而干脆，“你们基地，目前实力最高的异能者是哪几位？都在现场吗？” 他需要掌握核心战力，这是稳定局势和应对危机的关键。
赵江海身体微微一震，从失神中被拉回。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扫视了一圈指挥室，声音干涩地回答：“不…不在。最高阶的几个…周莽，三阶防御系异能者，还有叶情，三阶速度系异能者，都还在外面…监督战场清理。” 他下意识地用了“监督”这个词，而非“指挥”，仿佛权力已经彻底离他而去。
“尸潮彻底退了？”林默确认道，语气仿佛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退了，”赵江海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已经退了，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回收…能用的东西。” 他脑海中闪过外面尸横遍野、士兵们麻木搬运尸块的景象。
“好。”林默果断道，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把你提到的，三阶的，还有接近三阶的，核心战力，都叫回来。”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特别是那个周莽。让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过来。”
林默的目光直视赵江海，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意图：
“问问他，还有其他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定命运的重量，“是要留下，跟着我，搏一条生路……”
“还是……”林默的眼神骤然转冷，如同极地寒风，“选择离开。现在，立刻。我们时间不多了。”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留下，意味着接受他林默的统治和未知的“办法”；离开，则等于被放逐到充满死亡威胁的废土荒野。这是他对这些基地顶尖战力最后的、也是最直接的考验和收服。
赵江海看着林默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他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对磐石基地最后支柱的筛选。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我这就派人去叫他们回来。” 他转向一个还处于茫然状态的传令兵，声音疲惫而沙哑：“去…通知周莽队长、叶情队长……还有……让他们放下一切，立刻回指挥部。就说……最高指挥官有紧急命令。” 他说出“最高指挥官”这个词时，喉咙像是被堵住，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林默，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传令兵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林默。林默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如同这间屋子新的中心。传令兵立刻明白了谁才是现在发号施令的人，他猛地立正，对着林默的方向大声应道：“是！”然后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指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