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谣言的彻底败露,如同一次失败的手术,非但没有撼动曹大林和草北屯合作社的根基,反而像一剂强效的黏合剂,使得合作社的内部更加团结,人心更加凝聚。曹大林和春桃夫妻间的信任经受住了严峻考验,感情愈加深厚;曲小梅洗刷了冤屈,用勇敢和行动赢得了更多社员的敬佩,她在参园管理上的才能和付出,也得到了更广泛的认可;而绝大多数社员,在看清了孙二癞子及其爪牙的卑劣手段后,对合作社的归属感和对曹大林的拥护,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合作社的各项工作,在扫清了这股乌烟瘴气后,推进得更加顺畅。参园里,新一茬的池床参苗长势喜人,经历过风雨的老参也更加茁壮,空气中弥漫着欣欣向荣的气息;“山海联运”在郑队长船队的稳定运作下,渠道愈发畅通,合作社的账面上,集体积累资金日益丰厚。草北屯,正沿着既定的致富道路,稳步前行。
然而,躲在县城阴暗角落里的孙二癞子,却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却仍未死透的毒蛇,在失败的泥沼中疯狂地挣扎、嘶鸣。当他从侥幸未被抓、偷偷跑来报信的同伙口中,得知赵福来表侄等人被抓,谣言计划彻底失败的消息时,他气得几乎吐血,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废物!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孙二癞子双眼赤红,状若疯癫,在满地狼藉中咆哮。失败的耻辱和对曹大林、对草北屯那日益红火景象的嫉恨,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寝食难安。他不能接受失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曹大林和那个破合作社越来越好!他必须报复!必须让曹大林付出代价!必须毁了那个让他眼红心热的参园!
直接硬来肯定不行,曹大林现在是县劳模,风头正劲,而且草北屯如今铁板一块。下毒?风险太大,容易查出来。放火?目标太明显,而且参园靠近山林,万一引发山火,后果不堪设想,他也承担不起。
孙二癞子像一头困兽,在租来的、如今显得格外破败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阴鸷的光芒。他需要一种更隐蔽、更恶毒,能让参园在不知不觉中遭受毁灭性打击,又难以追查到他头上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个偶然听到的消息,像一道闪电划过他阴暗的脑海。他以前在县城厮混时,认识一个在林业站做过临时工、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开除的家伙,那家伙有一次喝酒吹牛时提到过,林场那边有些松树林闹一种叫“松树线虫”的毛病,树得了这病,叶子变黄,慢慢就枯死了,而且这病还会传染,厉害得很。
松树线虫……传染……枯死……
这几个词在孙二癞子脑中疯狂组合、发酵。人参怕什么?怕病害!如果……如果能想办法,让参园也染上某种类似的、厉害的、能传染的“虫病”……
一个极其恶毒、丧心病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他不需要懂得具体的农业知识,他只需要知道,有一种能毁掉树林的“虫子”,很可能也能毁掉人参!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种“虫子”弄到参园的肥料或者土壤里去!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参园苗枯叶黄、曹大林捶胸顿足的惨状。他立刻开始行动。
他先是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那个早已滚倒不堪的前林业站临时工。几瓶好酒和一小沓钞票,很快就撬开了那家伙的嘴巴。孙二癞子不敢直接问人参,怕引起怀疑,只是拐弯抹角地打听松树线虫,表现出一个“好奇的门外汉”的样子。
那家伙为了显摆自己“懂行”,借着酒劲,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嘿,孙老板,你是不知道,那松树线虫,可邪乎了!肉眼根本看不见!藏在木头里,土里也能活!一棵树得了,旁边一片都跑不了!咱们林场前年有个楞场,就是不小心运进去了带虫的病木,结果好大一片林子都毁了,损失海了去了!那虫子,专啃树的根和输送养分的管子,树吸不上水,吃不上饭,可不就完了嘛……”
孙二癞子听得心花怒放,脸上却不动声色:“哦?这么厉害?那这带虫的木头……好弄吗?”
“好弄啥呀!”那家伙打了个酒嗝,“林场现在防得严,发现了病树都得立刻砍了烧掉,就怕扩散!不过……嘿嘿,总有些边边角角,或者以前堆放过病木还没清理干净的地方……孙老板你问这个干啥?”
“没啥,随便问问,长点见识。”孙二癞子敷衍过去,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通过这个酒鬼,他又旁敲侧击,花了点小钱,从林场某个管理松懈的废弃物资堆放点附近,果然搞到了一些已经腐烂、带着明显病征的松树木屑和碎渣。他用塑料袋紧紧包好,如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藏在了自己住处。
东西到手,下一步就是如何投放到参园。他自己肯定不能去,目标太大。他再次想到了草北屯内部那些可以利用的“暗桩”。赵福来的表侄被抓了,但赵福来本人还在,还有另外两个虽然胆小但同样对合作社不满、而且因为上次没被抓住把柄而心存侥幸的家伙。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孙二癞子再次通过秘密渠道,将赵福来和另外两人约到了那个废弃的砖窑。
窑洞里比上次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孙二癞子身上那股失败者特有的阴戾之气。赵福来三人惴惴不安地站着,心里直打鼓。
孙二癞子背对着他们,沉默良久,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看得三人心里发毛。
“上次的事,办砸了。”孙二癞子的声音干涩而冰冷,“你们让我很失望。”
赵福来心里一紧,赶紧辩解:“孙老板,这……这不能全怪我们啊,谁知道曹大林他们……”
“够了!”孙二癞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凶狠,“我不想听借口!我只问你们,还想不想发财?还想不想把曹大林踩在脚下?”
“想!当然想!”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只是声音里缺乏底气。
“好!”孙二癞子从身后拿出那个用多层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放在一块破砖头上,“这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好东西’。”
他撕开最外层的塑料袋,一股木头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败气味散发出来,里面是些褐色的、潮湿的木屑和碎渣。
“这是……”赵福来疑惑地看着。
“这叫‘神仙散’!”孙二癞子信口胡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只要把这东西,悄悄混进参园的肥料堆里,或者撒在参床边的土里……用不了多久,参园里的参苗,就会自己慢慢打蔫、变黄、烂根!神不知,鬼不觉!任他曹大林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出原因!到时候,参园一毁,他曹大林还有什么资本嚣张?合作社还不垮台?”
赵福来三人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他们虽然恨曹大林,也想得好处,但直接下手毁掉参园……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坐牢的!
“孙……孙老板,这……这能行吗?会不会……”一个同伙哆哆嗦嗦地问。
“怕了?”孙二癞子阴冷地瞥了他一眼,“富贵险中求!上次造谣,最多算治安问题。这次,才是真正能要了曹大林命的狠招!事成之后,”他再次祭出金钱诱惑,又掏出比上次更厚的一沓钱,“这些,都是你们的!而且,等我接手了草北屯,你们就是功臣!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看着那沓厚厚的钞票,想着孙二癞子描绘的“美好前景”,再结合对曹大林和合作社的嫉恨,贪婪和侥幸心理最终战胜了恐惧。赵福来一咬牙,狠声道:“妈的!干了!曹大林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让他尝尝厉害!”
“对!干了!”
“听孙老板的!”
孙二癞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如同毒蛇得逞般的阴笑:“很好!记住,一定要小心!找个月黑风高、没人注意的晚上动手,把这些东西均匀混进肥料里,或者撒在参园角落的土里,千万别让人看见!做完立刻离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将那个包裹着“毒源”的塑料袋郑重交给赵福来,又详细交代了一些细节和之后的联系方法。
赵福来将那个仿佛烫手山芋般的塑料袋紧紧揣进怀里,带着两个同伙,如同三个幽灵,趁着浓重的夜色,心怀鬼胎地溜回了草北屯,开始暗中寻找下手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密谋的同时,参园附近那片黑黢黢的老林子里,一双在夜间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屯子方向的动静。那头通人性的独耳母熊,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危险的气息。
一场针对参园的、更加隐蔽和恶毒的破坏行动,如同暗夜里滋生的毒菌,悄然启动了。而守护着这片希望的草北屯人,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