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婚纱店的玻璃门，洛倾颜推开车门，手机还握在手里，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刚响完。她抬头冲顾逸尘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把最后一位确认出席的嘉宾名字划去。
“都齐了。”她说。
顾逸尘点点头，伸手扶她下车，掌心贴着她手臂的温度没立刻收回。两人并肩走进店里，脚步轻快，像是刚从一场久违的胜利中归来。
婚纱陈列区的灯光柔和，洛倾颜换上那件柔雾粉金的主纱时，裙摆拂过地毯，像晨光滑过湖面。她站上试衣台，抬手理了理肩带，朝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怎么样？”她转头问。
顾逸尘已经换好了礼服，深黑色高定西装，剪裁利落，肩线笔直。他站在她身侧，却像站在另一个季节里——她像被阳光晒暖的云，他则像深夜未熄的钢。
“……还行。”他说。
洛倾颜没动，目光在镜中来回扫过两人。她伸手摸出包里的钢笔，指腹轻轻擦过笔身，淡粉色水晶微闪，映出顾逸尘眼底那一丝压着的紧绷。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夹进手包的拉链缝里。
店员拿来一条香槟色丝绒披肩，搭在她肩上。洛倾颜摇头：“太暖了，压不住黑。”
又换上一条极细的珍珠链，顾逸尘的领针换成银灰。灯光调亮，再调暖，镜子里的人依旧像来自两场不同的婚礼。
“要不……你换件浅色礼服？”洛倾颜试探着问。
“我试过米白，像伴郎。”顾逸尘扯了扯领口，“而且，我不习惯。”
“可现在这样，像你要去参加我的葬礼。”她半开玩笑。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下：“那我得哭得更体面点。”
她也笑，可笑意没到眼底。两人又试了三套搭配，从领结到袖扣，从裙摆长度到发型配饰，每换一次，疲惫就多一分。
顾逸尘靠在墙边，解了两颗衬衫扣子。洛倾颜坐在试衣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水晶安静得像睡着了。
“我们以前……有这么难搞吗？”她低声问。
“什么？”
“穿衣服啊。”她抬头看他，“以前拍照，你穿藏青，我就穿湖蓝；我穿米杏，你就搭浅灰。从来不用挑。”
顾逸尘沉默两秒，转身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洛倾颜凑过去，指尖划过一张张照片——初遇那天她穿鹅黄连衣裙，他穿浅灰风衣；约会时她戴湖蓝发带，他系同色领带；求婚那晚她穿珍珠白长裙，他穿银线暗纹的深蓝西装。
“原来我们一直挺搭的。”她轻声说。
“是。”他点头，“只是现在，太想‘完美’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到一张旧照——两人在咖啡馆门口等雨停，她撑着透明伞，他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照片里，她的裙角沾了水，他的袖口卷起，领带歪了半寸。
“那时候也没多讲究。”她说。
“但谁看了都知道，我们是一对。”他看着她。
洛倾颜心头一热，指尖轻轻一转，钢笔帽旋开半圈，水晶微光一闪——她没想回溯，只是想确认他的情绪。光晕里，不是焦躁，不是将就，而是一种沉沉的、怕让她失望的压力。
她合上笔帽，把钢笔放进手包，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把领带扶正。
“我们干嘛非要别人觉得‘完美’？”她说，“我们又不是为他们结婚。”
“可我想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站在一起，就是最自然的事。”他声音低了些。
“那现在这样，自然吗？”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向她，终于摇头：“不像我们。”
洛倾颜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店员说：“能帮我们推荐一位搭配师吗？专门做婚礼造型协调的。”
店员愣了下：“您之前不是说要自己定风格？”
“我们定不了。”洛倾颜笑了下，“两个人的审美，不能靠一个人妥协，也不能靠另一个人硬撑。”
顾逸尘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他走向店长，声音平稳：“你们合作过的搭配师里，谁最擅长……把不搭的人，穿成一对？”
店长笑了：“有位林老师，专治‘视觉分裂症’，客户说她能让黑白灰和荧光粉看起来像天生一对。”
“那就她了。”顾逸尘说。
洛倾颜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瞥见顾逸尘袖口露出一截旧伤疤——那是前世他为救她留下的，重生后本不该存在，可偏偏还在。她没问，只是伸手轻轻覆上去。
他没躲。
“你说，我们是不是太较真了？”她低声问。
“不是较真。”他看着她，“是太在意。”
店员拿来林老师的联系方式，顾逸尘接过，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两秒，才点下保存。
洛倾颜靠在试衣镜边，看着镜中两人——婚纱依旧华美，礼服依旧挺括，可他们站在一起，却像两幅被强行拼接的画。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手包里抽出一张便签，撕下一角，用钢笔写下几个字：我们本来就很配。
她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顾逸尘的西装内袋。
他低头看了眼，没打开，只是把手指伸进去，轻轻捏了捏那张纸。
“等她来了。”他说，“我们重新开始。”
洛倾颜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微微晃动——原来是空调风拂过裙摆，带起了细小的波纹。
她伸手按住裙边，抬头时，正对上顾逸尘的视线。
他没看镜子，只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