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停了许久，洛倾颜才轻轻点开。她没回，只是把手机翻面搁在桌上，像放下一块温热的石头。窗外天光渐亮，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昨夜打印的证据册静静躺在抽屉最深处，封面上那行小字“金桂初芽”清晰如刻。
她拉开笔袋，指尖触到那道裂纹。水晶微光一闪，比昨夜稳了许多。她没多看，合上袋子，起身走向会议室。
会议准时开始。苏曼穿着米色套装，率先站起，语气从容：“关于‘绿色社区’项目，我建议暂缓推进。”她打开投影，调出一份pdF，“这是第三方专家对方案数据的评审意见，编号Sw-743，指出三项核心指标来源不明，存在合规风险。”
文件标题赫然在目，与洛倾颜昨夜查到的那份一模一样。有人低声议论，财务总监微微颔首。
洛倾颜坐在角落，神色未变。她打开自己的电脑，平静起身：“我有几页材料，想请大家看看。”
她调出系统日志截图，投影切换。第一张图显示，“Sw-743”文件生成时间是今晨六点四十五分，而她提交终版方案的时间是七点零二分。
“文件生成，早于方案提交。”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更奇怪的是，它使用了高权限账号‘bd_Admin3’——这个账号，按公司规定，仅限董事会行政组夜间维护使用。”
有人皱眉。苏曼指尖微微一动。
洛倾颜继续：“我调取了文件发送路径的日志记录。”她点击播放，一段系统自动生成的操作回溯动画开始运行——画面中，一份pdF从一台设备发出，经由内网中转，批量发送至基金会、市政合作方等机构。
“发送设备的mAc地址，与公司内部编号为Lx-207的笔记本完全匹配。”她顿了顿，“这台设备，登记在苏曼名下，作为备用机存放于工位抽屉。”
会议室瞬间安静。
苏曼终于开口：“你这是在指控我？”
“我不是指控。”洛倾颜摇头，“我只是展示路径。谁都能用共享账号，但设备是唯一的。”
就在这时，林妍举起手。
所有人转头。她站起身，递出一份加密文件：“我查了系统底层缓存。这台笔记本在当日凌晨五点十二分，曾登录一个已注销的旧项目库，账户名为‘沈婉’。”她顿了顿，“而沈婉，是顾家十年前旧案的关联人之一。”
全场哗然。
财务总监脸色微变，迅速翻看记录。有人开始低声交谈，目光频频扫向苏曼。
洛倾颜没有趁势追击。她合上电脑，轻声道：“我提交这份材料，不是为了争对错。我只是希望，一个用心做的方案，不会因为一封来路不明的文件，就被轻易否定。”
她话音刚落，顾逸尘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将一份打印稿推至会议桌中央：“这是完整的操作链闭环报告，路径清晰，证据链完整。”他抬眼，“我建议，由洛倾颜继续主导项目，并牵头内部流程安全审查。”
主管沉默片刻，点头：“同意。”
散会时，阳光已斜照进走廊。洛倾颜收拾文件，脚步未停。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妍走来，将一杯热咖啡放在她桌上。
“你藏在《城市生态建设白皮书》里的那张图，我看了。”林妍说，“我们组的数据也被动过，谢谢你留了线索。”
洛倾颜抬头，笑了笑：“是你自己查到底层的。”
“别人不会想到查缓存。”林妍也笑了，“但你递出线索的方式，像在种花——不催，只等它自己长出来。”
几位同事陆续围拢过来。有人问能不能加入项目组，有人默默记下她的内线号码。没人再提“关系户”三个字。
她回到工位，打开笔袋。水晶微光稳定闪烁，映出顾逸尘办公室的方向。她没用金手指去感知，却清楚知道，此刻他的情绪不再是深夜伏案的专注，而是一种温柔的欣慰，像风吹过新叶。
手机震动。
打印店店主发来消息：“‘金桂初芽’已有人问起，我守住了。”
她没回，只是把手机轻轻翻面。
傍晚，她整理包准备离开。刚起身，主管走来：“董事会刚发来通知，‘绿色社区’项目正式立项，你任执行负责人。”他顿了顿，“另外，流程审查小组也由你牵头。”
她点头致谢，没多言。
走出公司大楼，晚风拂面。街角那家打印店亮着灯，店主朝她挥了挥手。她走过去，取回文件袋，确认封条完好。
“有人问暗号？”她问。
“问了。”店主压低声音，“穿灰西装的男人，说是公司法务，要调证据。”
“你没给。”
“我说，得等你说行才行。”店主笑，“我还说，这文件要是丢了，您那株金桂怕是再不开花。”
她笑了，递过一张卡片：“这是我的私人联络方式。以后有人来问，先打这个。”
回到公寓，她将文件袋锁进书柜底层。阳台那株金桂又长高了些，嫩芽舒展，叶片边缘泛着微光。她走过去，指尖轻触叶尖，湿润感依旧。
手机再次震动。
是林妍：【你有没有查过“沈婉”账户最后一次登录的Ip归属？】
她愣了愣，点开消息。
【我刚发现，那个Ip，关联的设备不在公司内网，而在城东一处废弃数据中心。但登录时间，是三年前。】
洛倾颜指尖停在屏幕上。
三年前，正是顾家旧案结案的那年。
她没立刻回复，而是打开电脑，调出“沈婉”账户的访问记录。系统显示最后一次登录时间为三年前十一月十七日凌晨两点十四分，Ip归属：dZ-09数据中心，设备编号不明。
她继续翻查，忽然停住。
在登录记录下方，有一条极短的附属操作日志——仅一行字：
“文件下载：Gx-1987_FY.pdf”
Gx，是“顾家”的缩写。
1987，是顾逸尘母亲去世的年份。
FY，极可能是“遗嘱”拼音首字母。
她盯着屏幕，心跳微滞。
就在这时，包里的笔轻轻一震。水晶裂纹处泛起微光，比以往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没动笔，只是把电脑合上，起身走到阳台。
月光洒在花盆上，土面微微湿润。她忽然想起什么，蹲下身，拨开表层浮土。
土缝深处，有一道极细的划痕，与她勘察照片中的痕迹完全一致。
有人，不仅提前踩点，还留下了标记。
她指尖顺着划痕滑过，泥土微凉。
打印店店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文件要是丢了，您那株金桂怕是再不开花。”
她站起身，望向夜空。
远处楼宇灯火如星，风穿过阳台，吹动一片桂花叶。
叶尖一滴水珠凝聚，缓缓下滑。
砸在花盆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