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斜照进来时，钢笔正安静地躺在洛倾颜的左手边。水晶没闪，像睡着了。她把笔轻轻推到笔记本旁，像是怕吵醒它。
办公室比昨天多了几分人气——不是因为阳光，而是因为改革方案终于落地了。三份试点通知已经发到财务、人事和市场部，明天开始执行。
“应该不会太难吧？”她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结果刚走出门，就听见会议室里传来压低的声音：“这不是折腾人吗？流程多了两步，效率直接砍半。”
说话的是财务主管老张，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带着刺儿。
洛倾颜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手指悄悄摸出钢笔，轻轻转了一下笔帽。
水晶微光一闪——不是愤怒，是焦虑。老张不是反对改革，是怕自己跟不上节奏，被当成“落伍的人”。
她收回手，嘴角却弯了弯。
第二天一早，她请老张喝了杯拿铁，奶泡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猫头。“您经验丰富，我才敢第一个找您试点。”她说，“要不，咱们一起改？您提意见，我来写流程。”
老张愣住，半晌才笑：“你这小姑娘……心还挺细。”
谈话结束时窗外开始下雨，细密的水珠顺着玻璃滑下来，像谁在无声地擦眼泪。
老张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其实大家怕的不是变，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我们这些‘老骨头’。”
这句话被她记在了笔记本第一页，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那是她小时候妈妈常给她画的，意思是：“别怕，我在。”
中午去茶水间倒水，她听见两个年轻员工在低声议论：
“听说财务部下周就要用新系统了？”
“可不是嘛，老张说谁推行谁就是跟大家过不去。”
声音不大，但像一根细线，悄悄缠住了她的脚踝。
她没出声，只低头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影，把“新系统”“老张”“过不去”这几个词默默记下。回办公室后翻开员工档案，在五个岗位名字前打了星号——都是最容易受影响的基层岗。
下午三点，她敲开了顾逸尘的门。
“我想开个员工大会。”她说，语气平静，“不是宣布，是沟通。”
顾逸尘正在看邮件，闻言抬头：“你觉得现在开太早？”
“不是早，是不能再拖。”她把笔记本摊开，“他们不是反对制度，是害怕被落下。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改变是为了让他们更好，不只是公司更稳。”
他看着她，眼神从审视慢慢变成温和的笑意：“你越来越不像刚重生回来的那个小姑娘了。”
“因为我学会了——”她顿了顿，“光靠钢笔看情绪不够，还得听他们说话。”
傍晚前，她在会议室门口贴上了手写的公告：“明日上午十点，全员大会。不念文件，只聊心里话。”
纸是淡黄色的，字迹清秀，右下角又画了个小太阳。
有人路过时停下脚步，看了很久。
有个实习生小声问同事：“她是不是真的懂我们啊？”
没人回答，但那张纸一直没被撕掉。
夜色渐深，办公室只剩她一人。窗外雨停了，空气里有股湿润的泥土味。
她把钢笔放在掌心，水晶安静得像一颗熟睡的心跳。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陈的消息：“今天下午人事部有人私下问我会不会裁员。”
她回了个“嗯”，然后删掉，换成一句：“帮我查查最近三个月离职员工的反馈记录，特别是提到‘归属感’的。”
发完消息，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几秒。
再睁眼时，目光落在桌上那份改革草案上。某一页写着：“优化岗位职责边界”，旁边被她用铅笔圈了出来，下面写了行小字：“边界≠隔离，要让人觉得是在一起往前走。”
她拿起笔，在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别让他们觉得被抛弃。”
字迹很轻，却像刻进纸里。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顾逸尘端着一杯热 cocoa 走进来，放在她桌上。
“你还没走？”他问。
“刚写完一句很重要的话。”她指了指那行字。
他低头看，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她摇头。
“最难的不是改制度，”他坐下来，声音低了些，“是改人心。”
她笑了，不是那种甜美的笑，而是带着点倔强的弧度：“那我们就一点点改。”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很多次。
她没躲，只是耳尖悄悄红了。
“明天见。”他说完起身离开。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手指又摸到了钢笔。
这一次，水晶没亮。
但她知道，它在等。
等明天那一场没有硝烟的仗。
等她站上台，面对那些藏着不安的眼睛，说出第一句话。
等她说完后，有人愿意相信——这场改变，真的会把他们带上更好的地方。
她合上笔记本，把钢笔小心收进内袋。
起身时，裙角扫过桌角，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廊灯已经暗了大半，只有尽头一盏还亮着，昏黄的光晕洒在地上，像一个小小的、固执的承诺。
她迈出脚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一步。
两步。
第三步刚落下——
她的左手突然松开了包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