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蔺慈安语气冷冷，完全不似方才温和。
时栩心里好笑，“唉哟，霁光君好像是吃醋了，不会吧？”语气中尽显惊讶，一句不够还要再补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人家不过是满足主上一个小小的心愿，霁光君就醋成这样了，日后我家主上三宫六院，霁光君可要怎么办呀？”
蔺慈安：……
“别逼我在这里对你动手，时栩，不要忘了，你只是元婴。”
时栩：……
气上心头时瞧见蔺慈安铁青的脸，时栩又连声轻笑：“霁光君，你还别说，之前么我觉得元婴期修为有些低，可修为低怎么啦，修为低人家也是主上喜欢的毛茸茸，不比霁光君，想要还没有。”
蔺慈安：……
时栩驮着白龙往凉城走去，白龙团吧在厚厚的毛层里，小小一只，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外界究竟打成了什么模样。
她也不知，龙影出世激起了无数修士心中对于“妖龙”的忌惮和觊觎。
千年前，一条龙就足以滋养十宗，修士们苦寻多年，拢共也就只有这么一条龙，谁能想到，千年之后，灵气稀薄的今天，横空又出现了一条龙出来！
奈何龙影所到之处，修士们不论修为高低，尽皆被她一口吞吃，人家连嚼都不嚼一下，吸溜就是一片，扭头把误伤的妖兽们又给吐了出来。
龙身遮天蔽日，仿佛与天齐长一般，由道盟各个地区修士临时组成的守城军在龙影跟前溃不成军。
无数妖兽匍匐在龙影之下，高声呼唤一声“吾王”，连高傲的狼王在龙影之下都垂下了头颅，以示臣服。
威猛雪狐驮着白龙回城时，妖兽依然大胜，龙影下令，只杀人修，不伤凡人，除却黎雾川以外，整个凉城，竟是没有一个人修活下来。
黎雾川手中剑染上了殷红鲜血，可她无能为力。
好在有一条“不杀凡人”的命令在，再次见到蔺慈安和时栩，她心中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我们输了。”青衣染血，深深浅浅的颜色泅在衣裙上甚是斑驳，她的声音也哑了，提剑向着蔺慈安行礼，“多谢前辈放过城中百姓。”
“你没有替他们谢我的资格，再者，我也无需他们或是你的感谢。”蔺慈安眉目淡然，“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他们。”
真要谢，她该多谢白龙的不杀之恩，实际上蔺慈安本人除了最开始出来吓唬了所有人一把，顺带着打了几声雷以外，什么都没做。
“阿川，你灵力不稳，找个地方去疗伤吧，人修全灭，妖森的气已经出了。”此刻妖兽们盘踞在城外，不过是等着白龙召唤。
只要白龙一声令下，那些妖兽们就会自动退去。
“这是……”黎雾川呆呆注视着眼前高大无比的血色狐狸，她认出了属于时栩的大尾巴，“真身吗？”
“是呢，叫你看见真身，我还怪不好意思的。”时栩察觉到背上花不再似是要掉下去了似的，抖了抖身子，将她抖到正中的位置，“你放心，我不会骗你，只是我家主上累了，需要时间休息。”
言罢，蔺慈安与狐狸就要抬腿往前去，她们回来是打算去荆衣那边再打包一些糕点的，打包完就可以踏上去云霄阙的路了。
积攒的血气一滴不剩，花不再迫切需要大量精血来充盈肉身。
“时栩，你……你不劝劝我吗？”擦肩而过时，黎雾川忽然揪住了时栩前腿的一小撮毛。
此刻的时栩身形过于巨大，黎雾川只能堪堪够到时栩的胸口。
“你是想我劝你，别因今日事对妖兽心存芥蒂吗？”时栩想了想，“人修与妖修之间本就争斗不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死的妖兽只会比你今日见到的多上许多，你年纪尚小，经此一役对妖森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也是正常，我只盼他日有妖兽落在你手上，你能给他们要一个痛快。”
死从不可怕，可怕的是死都死不了。
黎雾川呆呆看着时栩离去，洁白的毛发，优雅的身姿，好似带着什么圣洁的光芒，再看她，满手血腥，连带着身上都没有一块干净地方。
究竟是谁更脏，谁也说不好。
“你倒是挺通透。”许久，蔺慈安才低声道了一句。
“我与她本就是两个阵营的人，我做不出为了区区喜欢就背叛妖森的事，妖森养我育我，给我栖息之地，我的族人相亲相爱，平日最多扯扯头花比比美，也没什么不死不休的矛盾，我和你不一样，霁光君，当然，这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每个人看重的不一样，你更在意我家主上，而我，我更在意我的家乡。”
时栩难得会有如此正经回应的时候，她望向城外，目光柔和，“再者……霁光君或许不知，原本，这就是我们妖兽的地界。”
蔺慈安心中一凛，“妖森中有此传闻吗？”从前竟是没有听妖森漏出丁点。
时栩似有犹豫，她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在蔺慈安的结界内换回人身，白龙仍旧被她背在背上，最后交给了蔺慈安。
“妖森各族中都流传着一个秘闻，传说这个世界本是我们要妖兽的，是神明见我们的世界无人，选中这块地方，作为流放之域。”时栩面无表情，“我不知真假，但从目前来看，人修里就没有几个好东西，符合我对需要被流放的罪人血脉的什么印象，他们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征战与掠夺，仗着人修比妖兽修炼更快，更有修炼天赋，逐渐成为权利掌握者。”
不过……主上说的是什么印象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 。
“刻板印象。”蔺慈安补充道。
时栩哦了一声，“就是这个刻板印象，最开始妖森对人修的态度也还好吧，没有那么恶劣。”
千年前发展到了有些微妙，但还没有完全撕破脸，可以再忍忍的程度。
直到花不再被虐杀。
妖森与人族之间的矛盾中再难调和，双方几乎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说白了，我们也不过是自保而已，大家都是开了智的生灵，我们可以不吃人，人能不吃我们么，谁又想成为谁的盘中餐呢。”
时栩发出一声无奈轻叹，“走吧，看主上还得睡上好一会儿，咱们去买糕点，买完就离开。”
“你们……”蔺慈安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千年前，她听过这个秘闻吗？”
“不知道呢，那时霁光君与主上已经名扬江湖，而我不过是一只才出生的小狐狸。”
时栩的回复如同轻风，飘进蔺慈安的耳中，她眸光闪动，终究化作无声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