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去年食盐的销售情况来推算,如果现在确定下来的税率是每斤十文钱的话,那么可以预估户部能够收缴上来的税银将会高达惊人的一千六百万两之多!这个数字对于已经穷困潦倒了整整二百年之久的户部官员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听闻此消息后,一个个都激动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有些人竟然因为过于兴奋而当场晕厥了过去。
就在这时,户部司(户部主要由户部司、度支司、金部司以及仓部司共同组成)的郎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份关于今年全国春、秋两季税粮预计可征收数量的详细报告,来到了户部的三位主官面前。
年龄最为年轻的尚书李长庚看到这份报告之后,虽然还不至于非常失态,但也一下子瘫软在了座位之上;然而,那位年纪最长的右侍郎袁可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只看了一眼报告上的数据,便觉得眼前发黑,然后身子一晃,“扑通”一声直接晕倒在了大堂之中。
原来泰昌元年的时候,整个国家可供征收税粮的田亩总数仅仅只有二百六十六万公顷而已。但是自从年底开始,由于皇帝朱由校针对皇室所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成功地使得天启元年全国可供征收税粮的田亩数量大幅增加,竟然一举攀升到了足足五百三十三万公顷之巨!而且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还是朱由校没有去触动那些掌握在士绅阶层手中多达一百多万公顷的田产的情况下。
显而易见,皇族以及勋贵们所掌控的田产数量简直多得令人瞠目结舌。要知道,土地兼并现象最为严重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便是皇族了。此时,身处皇宫中的朱由校正一脸无奈地嘟囔着:“天地良心,老子可是比窦娥还冤呐!这些田产那可都是二百年来祖宗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家业,跟朕有屁关系嘛!”
皇庄的田产又不能对百姓出售,不用猜,只要他肯卖,立马就变成勋贵、士绅的,到那个时候,皇庄现有的佃农除了变成这些人的家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如果将现有的田亩数量增加整整一倍之后,那么预计每年能够征收上来的税粮将会高达惊人的一亿石之多(风调雨顺的前提下)。再参照天启元年五月份时北京地区的粮价,每一石粮食卖到了一两三钱的高价(在漕粮断运的那段特殊时期里,北京粮价直接暴涨了足足一倍)如此一来,这一年所征收上来的税粮其总价值已然达到了一亿三千万两白银。即便退一步讲,以万历末期北京的粮价——每石六钱银子来计算的话,这税粮仍然能够拥有六千多万两白银的不菲价值。
倘若这份详尽的报告不慎在朝堂之上流传开来,那么可以想见的是,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勋贵们还有皇族成员必然会如潮水般涌向朱由校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有多穷苦潦倒。
对此,朱由校心里明镜似的,他深知这种情况绝对会发生,而且更糟糕的是,极有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勋贵或者皇族公然抗拒交税的恶劣情形。假如把自己换位到他们的立场上,恐怕就连朱由校本人都会忍不住跳出来抵制交税吧。毕竟,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财富就这样被朝廷给搜刮走呢?
话说回来啊,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得怪罪那位已经逝去将近四十年之久的张居正,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文忠公啦!想当年,他在执掌朝政期间推行了一项名为“一条鞭法”的政策。
根据这项法规呢,广大老百姓们绝大部分的赋税以及劳役等负担都能够折合成白银来进行缴纳,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至关重要的田赋。
然而,这个“一条鞭法”具体实施的过程之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和功勋权贵们竟然完全不在纳税人的行列之内。不仅如此,这些人居然还巧妙地借助这条法案大捞特捞,赚取了数不清的不义之财!其背后的缘由其实非常浅显易懂:像四川、贵州还有云南等地的大多数平民百姓,终其一生恐怕都未曾亲眼目睹过白银究竟长得是个啥模样儿。毕竟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平时过日子所必需的物品,要么就是通过以物换物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获取,要么顶多也就只是使用那普普通通的铜钱去购置一些日常所需罢了。
正因如此,每当到了要缴纳赋税的时候,这些贫苦大众不得不四处寻觅当地的地主绅士亦或是富商巨贾,然后眼巴巴地拿着自家仅有的那些铜钱,去向他们换取昂贵而又稀缺的白银呐!
大明建国时,朝廷明文规定,白银与铜钱之间的汇率为一两兑换一千文。然而,这个所谓的汇率竟然硬生生执行了整整两百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两百年来,社会经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物价犹如脱缰野马般一路飙升,货币更是不断贬值。以至于在某些地区,实际的汇率已然暴跌至一两仅能换得一千五百文钱。但是,官方汇率却稳如老狗,一直没有变化过。
不仅如此,百姓在缴纳碎银时,各地的地方政府为了将收上来的碎银融成银锭,还变本加厉地找百姓加收所谓的白银损耗费。如此一来,尽管百姓名义上只需按照百分之六的统一税率来缴纳田赋,但由于上述种种因素作祟,他们实际所缴纳的白银数额很可能高达百分之十,甚至更多。
更糟糕的是,舆论的主导权完全被那些士绅阶层牢牢掌控着。对于白银与铜钱的汇率,他们想定多少便是多少,毫无话语权的普通老百姓面对高额的多征税赋根本无力承担。
许多人因无法按时足额缴纳白银,不得不忍痛卖掉自家赖以生存的田地,甚至将亲生儿女变卖以求度日。而一旦失去了土地,便意味着百姓失去了活下去的根基和希望。走投无路之下,这些可怜的百姓只能被迫踏上流浪之路,或是揭竿而起,奋起反抗这种不公不义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