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叩问黄泉。阿斌、阿旭、小简、英子,约好今晚夜探古宅。
阿斌举着生锈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照亮古宅围墙上缠绕的藤蔓——那些深绿色的植物如活物般蠕动,叶片上的水珠汇聚成细流,在墙面上勾勒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真的要进去?”英子攥紧卫衣帽子,睫毛上挂着雨水,“听说这里十年前……”
“胆小鬼就别来。”阿旭有些不耐烦,踢开脚边半块断砖,金属打火机在指间转得飞快,“不就是个空房子?我上周还撬过废弃医院的停尸房。”他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古宅二楼某扇破窗突然闪过白影,转瞬即逝。
小简没说话,低头翻过小拇指粗的铁丝围栏。她运动鞋踩在苔藓覆盖的台阶上,发出“咯吱”轻响,仿佛踩碎了某种生物的骨头。四人中只有她注意到,门廊下的石狮子左眼缺了块,凹陷处凝着暗褐色污渍,像干涸的血。
玄关天花板垂着蛛网,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墙面上的裂痕宛如被利爪撕扯的伤口。阿斌数着墙上褪色的壁纸花纹,突然听见英子倒吸冷气的声音——她正盯着玄关柜上的相框,玻璃镜面布满蛛网,但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竟有着和小简一模一样的眉眼。
“走吧。”小简别过脸,马尾扫过脖颈,“地下室在后面。”
走廊地板踩上去中空作响,右侧第三间房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潮湿的霉味。阿旭踹开门,手电筒照亮积灰的梳妆台,镜面裂成蜘蛛网状,其中一块碎片里倒映着他的脸,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咧开,像是另一个人在借他的皮相微笑。
“看这个!”阿斌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地下室铁门半开,铁锈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小简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去时发出“滋滋”电流声,唯一一盏吊灯晃了晃,投下昏黄如旧血的光。
墙角的旧木箱结着厚灰,铜锁早已锈蚀。阿旭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刀撬开扣环,箱盖掀起的瞬间,一股腐叶味夹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最上面是张泛黄的剪报,标题用红笔圈着:“小镇连环失踪案第七例——少女离奇消失前曾现身古宅”。配图里穿白裙的女孩,正用和英子完全相同的眼睛看向镜头。
“开什么玩笑……”英子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潮湿的砖墙上,“这照片是七十年前的吧?”她话音未落,阿斌突然指着木箱深处:“你们看!”
底层压着几本日记,皮革封面上烫金的“林氏”二字已磨损大半。小简翻开第一页,字迹被水渍晕开,勉强辨认出“1953年6月15日”的日期:“阿彻说地下室有惊喜,可那些镜子……它们会动,会照出不存在的人……”小简随手翻了一页读道。
“阿彻是谁?”阿斌探头时,手电筒不小心掉在地上,光束在天花板乱晃。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铁门“砰”地合上,震落墙皮簌簌掉落。英子尖叫着去拉门把手,却发现金属表面覆盖着细密的水珠,像某种生物的汗珠。
吊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小简听见木箱翻动的声音,接着是阿旭的咒骂:“什么东西碰我腿——”话未说完,转为短促的闷哼,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阿旭?”阿斌摸索着打开手机闪光灯,白色光束里,只见阿旭背靠墙角,双眼圆睁,脖颈处缠着根青绿色的藤蔓,那藤蔓正顺着他的下巴往上爬,末端开出朵暗红色的花,花瓣边缘沾着新鲜的血。
“快跑!”小简抓住英子的手腕冲向楼梯,却发现来时的木梯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镜中映出她们惊恐的脸,却在同时,镜里的小简嘴角裂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抬手叩击镜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从棺材里传来的求救。
英子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起的瞬间,小简看见镜后阴影里站着一排人影:穿旗袍的女人轻抚破碎的镜面,七十年前失踪的少女攥着染血的发带,而阿旭正被无数藤蔓拖向地下室深处,他的脸正在融化,皮肤下蠕动着绿色的脉络。
“看这里。”沙哑的男声从镜中传来。小简猛地转身,看见黑暗中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他穿着褪色的中山装,左眼角有颗泪痣——正是日记里提到的“阿彻”。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和阿斌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胎记。
“你们终于来了。”阿彻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仿佛从井底传来,他话音未落,墙面突然渗出鲜血,无数藤蔓从砖缝里钻出,尖端开着的红花张开锯齿状的花瓣,朝着她们逼近。
英子感觉有什么缠住了脚踝,低头看见阿斌的脸埋在藤蔓里,只剩半只眼睛还在转动,瞳孔里倒映着镜子中无数个自己,每个倒影都在微笑着比出“过来”的手势。
暴雨愈发猛烈,古宅屋顶的瓦片开始坠落。在吊灯忽明忽暗的瞬间,小简看见镜中的世界开始扭曲,所有失踪者的脸叠在她们身上,而阿彻的手穿过镜面,指尖触到她的额头,冰凉如死人的唇。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雨幕时,古宅再次陷入寂静。围栏外的青石板上,散落着四部摔碎的手机,屏幕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地下室的镜子,镜中映着四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镜头露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微笑。而古宅地下室的木箱里,新的剪报悄然出现,头条标题是:“小镇再发离奇失踪案”,配图里的阿斌、阿旭、小简、英子,正站在镜前,身后的藤蔓缠绕着七具白骨。
古宅的镜子里,阿彻轻抚新加入的倒影,嘴角咧开腐烂的微笑:“欢迎来到永恒的舞会,我们的新眼睛……”
雨声渐歇,藤蔓上的红花沾着新鲜的露水,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无数只鼓掌的手,为这场永不落幕的盛宴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