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史府的喜堂被三十六盏红绸灯笼映得恍若一片燃烧的云霞,金砖铺就的地面在灯火下泛着油润的光,却映出满座宾客目瞪口呆的滑稽神情。红盖头如一片凋零的枫叶,轻飘飘地落在喜堂正中央,而苏桃单脚踩在供桌边缘,杏眼圆睁,一手拎着画满王氏丑态的木板,另一只手则将苏莉掉落的红盖头潇洒地系在脖颈间,那随风飘动的流苏,恰似一个猩红的麦克风。
“各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儿!”苏桃扯着嗓子,把盖头流苏往唇边一凑,活脱脱像个准备大干一场的戏班台柱子,“感谢准时收看本期《侯府大瓜直播间》!我,就是你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打遍侯府无敌手的老朋友——苏桃!”
话音刚落,满场宾客手中的瓜子花生如同惊弓之鸟,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老御史府的管家瞪大了眼睛,举着拂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尖着嗓子嚷道:“哪来的疯丫头!还不快把盖头放下,成何体统!”
“放下?”苏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手腕轻抖,将盖头流苏甩得哗哗作响,“您可瞧好了,这玩意儿在我手里,那就是宝贝!您瞅瞅这红绸子,多趁手,可不比话筒强?”说着,她突然凑近盖头,一本正经地假装对着空气喊话,“喂喂喂?老御史大人,您耳朵还好使不?我可得跟您透个底,您这婚啊,怕是结不成咯!”
老御史本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面色铁青,此刻听了苏桃这番话,白胡子更是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草,手中的拐杖“咚”地重重杵在地上,震得金砖都微微发颤:“反了!简直反了!永宁侯府竟敢如此大胆,用庶女糊弄本官,当我老眼昏花不成?”
“您眼睛没瞎,就是眼神不太好使!”苏桃利落地踩着供桌往前挪了半步,将木板上“继母毒计”四个醒目的大字正对着老御史,随后一把揪住试图躲到王氏身后的苏莉,上下打量一番,“您仔细瞧瞧我这庶妹苏莉——论颜值,您瞅瞅,今早偷擦胭脂,糊得半张脸跟开了染坊似的;论身段,昨天追着蝴蝶满园子跑,把腰都给扭了;再论品性嘛……”
苏桃故意拉长语调,绕着苏莉慢悠悠地转了一圈,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稀奇的玩意儿,惹得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大家可都听说了吗?我这妹妹,别的本事没有,就爱装柔弱。上次偷我点心被抓了个现行,愣是哭哭啼啼,说什么是为了替我试毒呢!您说说,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你胡说!”苏莉涨红了脸,尖叫着扑上前,妄图捂住苏桃的嘴,却被苏桃灵活地侧身躲开。苏桃趁机猛地掀开苏莉的袖口,今早偷穿嫁衣时被针扎出的红痕赫然在目,如同一个醒目的罪证。“哟呵,这伤口总不会也是替我试毒试出来的吧?哦对了,差点把继母您给忘了!”苏桃突然话锋一转,转向气得浑身发颤、脸色铁青的王氏,眼神中满是挑衅,“您裙子上的红印子还没跟大伙解释解释呢?到底是给我灌药时不小心溅上的,还是杀鸡没擦干净手啊?”
王氏被这一连串的质问气得七窍生烟,“嗷”地一声,像一头发狂的母兽般扑向苏桃。苏桃早有防备,身形一闪,轻松躲开,还顺手将盖头话筒往老御史面前一递,大声说道:“老御史您可瞧仔细了,这就是我那好继母王氏!为了让亲女儿上位,不惜对嫡女痛下狠手,给我灌药!您说这叫什么?这简直就是‘母爱如山’——山体滑坡的山!”
“噗嗤——”人群中不知谁率先憋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满场宾客顿时哄堂大笑。有人指着王氏花脸上的香灰,笑得直不起腰;有人盯着她裙角的暗红印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嘈杂的声浪,仿佛要将喜堂的房梁都掀翻。
“够了!”老御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掀翻供桌。刹那间,红枣花生如雨点般四处飞溅,撒了苏桃一鞋。老御史怒目圆睁,大声咆哮道:“永宁侯府欺人太甚!本官定要上书弹劾,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王氏一听老御史要告官,顿时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脸上花了的妆容紧贴着碎花生,模样狼狈至极。她涕泪横流,哭喊道:“老爷饶命啊!都是我鬼迷心窍,跟苏桃无关,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跟我无关?”苏桃冷笑一声,跳下供桌,用木板轻轻戳了戳王氏的肩膀,“您往我茶里下软香散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跟我无关呢?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她突然又对着盖头话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插播一条广告:侯府嫡女公开招聘后妈,要求不灌药、不替嫁,要是还会做松鼠鳜鱼,那更是再好不过!有意者请速来报名!”
这一番话,直说得皇帝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蜜饯“啪嗒”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他一边笑,一边对身旁的萧策说道:“皇弟你瞧瞧,你这未婚妻不去说书,简直是屈才了!就她这口才,要是去了茶楼,怕是要把那些说书先生的饭碗都抢咯!”
萧策站在喜堂门口,墨色锦袍上落着几片金黄的秋叶,衬得他越发清冷俊逸。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将苏桃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生怕她被老御史气歪的拐杖伤到分毫。
太后则满脸笑意,拉着苏桃的手不住地拍打,眼中满是欣赏:“好丫头!比宫里那些伶人还会说!哀家前些日子刚得了个西洋话筒,改天拿给你使使,保准让你的话传遍整个京城!”
“真的?!”苏桃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兴奋得连手里还拎着盖头都忘了,“那太后娘娘,我能不能在宫里开个脱口秀啊?门票也不多收,就十块桂花糕!您看行不行?”
“准了!”太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哀家不仅准了,还要当你的头号观众!到时候啊,哀家带着后宫那帮姐妹们都去捧场!”
就在众人笑作一团之时,混乱中,苏莉突然扑到王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娘!我不想嫁给杀猪匠!我不要!”
“杀猪匠?”苏桃耳朵极尖,立刻来了兴致,挑眉追问道,“哟呵?妹妹这么快就有好去处了?哪家的杀猪匠这么好福气,能娶到我这‘貌美如花’的庶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