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清脆的碎裂声,如同琉璃坠地,在血池沸腾的咕嘟声、魂魄无声的哀嚎、以及血魂巨爪挤压骨骼的恐怖声响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刺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默染血的右手掌心,那枚非金非木、缠绕着微弱金纹的阴阳令,在被他用尽灵魂最后一点力量捏碎的瞬间,并未如同凡物般崩裂四溅。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向内坍缩!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幽冥最深处的、冰冷死寂到极致的法则波动,以那坍缩的点为核心,轰然爆发!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只有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以陈默染血的掌心为中心,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骤然向内塌陷、扭曲!一个拳头大小的、纯粹由绝对黑暗构成的“点”凭空出现!这“点”深邃得令人灵魂颤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末,连祠堂内翻滚的血雾、沸腾的血池散发的红光,在靠近它时都被瞬间吞噬、湮灭!
“嗯?!” 白骨面具下,那两点猩红的鬼火第一次剧烈地摇曳起来!冰冷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疑!“什么东西?!”
他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近乎天敌般的威胁!这股威胁并非来自力量层次,而是…法则层面!是秩序对混乱的绝对压制!是正统对邪异的天然审判!
血魂巨爪攥着陈默残破身体的握力,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现在!
陈默那濒临溃散的意识,被这源自阴阳令碎裂后爆发的、冰冷的法则波动狠狠刺激!如同垂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识海深处,那枚黯淡沉寂、布满裂痕的生死簿残页,在这同源的法则气息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纯粹由求生本能驱动的微光!
嗡!
残页虚影在识海艰难浮现!一道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暗金色笔尖虚影,如同回光返照般,从残页核心投射而出!不是攻击,而是…指引!是钥匙!是打开那扇禁忌之门的最后一道指令!
这道微弱的笔尖虚影,瞬间射入陈默右手掌心那个不断坍缩、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之“点”!
轰——!!!
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惊雷,在无声的法则层面炸响!
那个拳头大小的黑暗之点,猛地向外膨胀!撕裂!扩张!
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边缘燃烧着幽蓝色冰冷火焰的裂口!
裂口之后,不再是祠堂的景象!而是…一片死寂、荒芜、充斥着无尽阴风与惨白骸骨的巨大平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翻滚的、如同巨大磨盘般缓缓旋转的灰暗阴云!一股比忘川河更古老、比十八层地狱更深沉、混合着铁血、死亡、以及绝对秩序的冰冷煞气,如同决堤的冥河,顺着那撕裂的空间裂口,狂暴地涌入祠堂!
鬼门关!真正的鬼门关!被强行撕裂!洞开!
“吼——!!!”
十道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咆哮,瞬间压过了祠堂内所有的声音!震得整个祠堂的梁柱都在簌簌发抖!震得血池剧烈翻腾!震得那面巨大的百魂幡都猎猎作响,其上挣扎的人脸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十道身影,如同十座移动的黑色山岳,踏着沉重的步伐,从那幽蓝色的空间裂口中,轰然踏出!
它们身披厚重、覆盖着厚厚冰霜与干涸血痂的玄黑重甲!甲胄样式古朴狰狞,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散发出冰冷、坚硬、如同亘古不化玄铁般的气息!巨大的头盔覆盖了整个头颅,只露出两点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窝!那火焰冰冷无情,如同万载寒冰的核心,不带一丝属于生灵的温度,只有纯粹的杀戮与毁灭意志!
它们的身形极其高大,每一个都超过丈余!手中持有的兵器更是恐怖——燃烧着幽蓝冰焰的巨斧!缠绕着漆黑锁链、布满倒刺的沉重战锤!如同门板般宽阔、刃口闪烁着寒芒的斩马巨刃!以及最前方那魁梧鬼将手中所持的、一杆通体黝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玄铁重戟!戟身缠绕着粗大的、不断有痛苦鬼脸浮现又湮灭的漆黑锁链!
十名鬼将!来自幽冥地府深处、专门负责跨界征战、镇压阴阳动乱的…十殿鬼将!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降临!冰冷!沉重!带着绝对的秩序与铁血的威严!与红衣邪修那血腥、怨毒、混乱癫狂的气息,形成了最极致的对立!
整个祠堂内翻滚的血雾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沸腾的血池也仿佛被冻结,咕嘟声变得微弱粘滞!地面上那邪异的血祭大阵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在十名鬼将联袂降临的恐怖威压面前,如同风中残烛!
“地…地府鬼将?!” 白骨面具下,那冰冷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尖利!猩红的鬼火疯狂摇曳,几乎要从空洞的眼窝中跳出来!“不可能!阴阳壁垒…你怎么可能…!”
他的惊骇与怒吼,被彻底淹没!
因为那十名鬼将,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思考或反应的时间!
它们的目光,如同十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祠堂内的一切——那痛苦翻滚的血雾,那沸腾怨毒的血池,那吞噬魂魄的百魂幡,那刻画满地的邪异符文…最后,定格在那只攥着陈默残破身体、由无数魂魄人脸构成的巨大血魂鬼爪上!
当它们的目光触及血魂鬼爪中那个浑身浴血、骨骼碎裂、气息奄奄、却依旧死死睁着眼睛的活人身影时,十点幽蓝的鬼火同时猛地一跳!
尤其是为首那名手持玄铁重戟的鬼将,它头盔下燃烧的幽蓝火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似乎认出了什么!那气息…那残破却依旧顽强挣扎的活人气息…还有他身上残留的、极其微弱却无法磨灭的幽冥印记…阎罗赘婿?!
“污秽邪物!擅乱阴阳!当诛!”
为首鬼将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战鼓,敲打在祠堂的每一寸空间!
随着它最后一个“诛”字落下!
轰!轰!轰!轰!…
十名鬼将同时动了!
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过千万次!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最直接、最暴力的毁灭!
十道恐怖的攻击,瞬间撕裂空间,降临!
燃烧着幽蓝冰焰的巨斧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狠狠劈向血魂巨爪的腕部!缠绕着痛苦锁链的沉重战锤如同陨星坠地,砸向巨爪的指关节!门板般的斩马巨刃带着撕裂一切的锋芒,横扫向巨爪的手臂!更有数道缠绕着漆黑阴雷的长矛、散发着湮灭气息的骨刺…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而为首那名手持玄铁重戟的鬼将,动作最为简单,也最为恐怖!它只是将手中那杆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重戟,朝着攥住陈默的血魂巨爪,平平无奇地…一递!
没有风声!没有光芒!只有一种绝对的、湮灭一切阻碍的意志!重戟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被抹平!血魂巨爪上那无数哀嚎的魂魄人脸,在重戟锋芒还未触及之时,便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发出无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尖啸,纷纷扭曲、溃散!
噗!嗤!咔嚓!轰隆——!
十道恐怖的攻击几乎同时落在血魂巨爪之上!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积雪!如同巨锤砸在朽木!
构成血魂巨爪的无数魂魄人脸发出凄厉到灵魂深处的无声哀嚎,瞬间大片大片地扭曲、崩解、湮灭!那凝聚了血池怨毒和阵法力量的巨爪,在十名鬼将联手一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
巨大的血魂鬼爪,从腕部到指尖,寸寸断裂!崩解!化作漫天翻飞、迅速湮灭的暗红怨气碎片!
“啊——!!!”
白骨面具下,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混合着痛苦与惊怒的尖啸!血魂巨爪是他心神相连的法术核心,被如此蛮横地摧毁,让他瞬间遭受重创!猩红的鬼火疯狂摇曳,身体踉跄后退,宽大的血袍上竟渗出丝丝缕缕暗红的血迹!
失去了血魂巨爪的束缚,陈默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方,正是那依旧在缓慢沸腾、散发着刺鼻腥臭的粘稠血池!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陈默的身体即将坠入那吞噬生机的血池瞬间!
嗡!
一道缠绕着漆黑阴雷的锁链,如同灵蛇般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卷住了陈默的腰身!
是那名手持缠绕痛苦锁链战锤的鬼将出手了!
锁链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麻痹感,却异常稳固。阴雷的力量暂时隔绝了下方血池怨毒的侵蚀。陈默被锁链卷着,悬停在距离沸腾血池不足三尺的半空!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几乎被血痂糊住的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那十尊如同神魔般矗立在祠堂中的玄甲身影。
安全了…暂时…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
无边的黑暗混合着剧痛、虚弱、以及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迅速坠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地看到:
十名鬼将冰冷的目光,如同十道冻结一切的寒流,越过漫天飘散的怨气碎片,越过剧烈翻腾的血池,死死锁定了祠堂角落那个踉跄后退、血袍染血的身影!
为首那名手持玄铁重戟的鬼将,缓缓抬起重戟,戟尖指向那白骨面具,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审判的意味,响彻整个祠堂:
“邪祟!汝之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