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锁”的废铁还在老王便利店的角落里散发着焦糊味,但“有间仙栈”的危机感并未解除。元宝眼中的金红混乱虽在灵气滋养下褪去,但它喉咙里持续不断的、充满警惕的低吼,以及时不时对着东南方向龇牙的举动,都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号:危险并未远离,反而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锁定了目标。
唐棣的手指在布满裂纹的电击棒上缓缓摩挲。棒体内部,那道指向东南方的震颤感在“灵枢锁”核心被物理摧毁后,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微弱、更加飘忽,如同风中残烛,最终…指向了城隍庙的方向!
线索断了?还是…源头就在那里?
城隍崔钰,这位旧天庭的“代表”,从土地公强拆事件开始,就充满了矛盾和疑点。他那道沾染着古老剑气的伤口,他对“法理神印”的执着刁难,他在绝灵阵启动时微妙的缺席…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那座香火凋零的老庙。
“元宝,” 唐棣低头,看向脚边焦躁不安的小兽,“闻闻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粒从老王便利店“冰柜”废墟里找到的、闪烁着微弱幽蓝光泽的金属碎屑——那是“灵枢锁”子体核心的残片,上面还残留着布阵者特有的能量印记和一丝冰冷的剑气余韵。
元宝的小鼻子立刻凑了上去,用力嗅了嗅。它喉咙里的低吼瞬间变成了充满厌恶和愤怒的呜咽,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碎屑,仿佛看到了最肮脏的东西!它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仙栈的墙壁,精准地锁定城隍庙的方向!它甚至用爪子在地上用力刨抓,发出急促的“嘶嘶”声,催促着唐棣!
目标确认!
唐棣眼神一冷,不再犹豫。他弯腰一把抄起元宝塞进连帽衫宽大的口袋(小家伙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警惕地扫视前方),另一只手紧握电击棒,推开店门,身影瞬间融入傍晚的暮色,朝着城隍庙的方向疾行而去。没有通知任何人,快刀斩乱麻!
城隍庙早已不复昔日的香火鼎盛。油漆剥落的大门紧闭,门前石阶缝隙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香灰味和木头霉变的气息。两盏昏暗的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唐棣没有走正门。他如同幽灵般绕到庙宇后方,找到一处年久失修、窗棂腐朽的偏殿。指尖在电击棒上轻轻一弹。
“滋啦!”
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强大穿透力的幽蓝电弧精准地打在窗栓腐朽的锁扣上。一声轻响,窗栓无声断裂。唐棣推开窗户,带着元宝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殿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味和一种…淡淡的、冰冷的金属气息。元宝从口袋里探出头,小鼻子飞快地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小爪子指向殿内深处一面不起眼的、绘着斑驳神将壁画的墙壁。
唐棣走到壁画前。壁画描绘的是城隍爷审案的情景,笔法古拙,色彩黯淡。元宝的爪子指向壁画中城隍爷腰间佩戴的一方印玺——那印玺的样式,与之前被啃坏的“法理神印”如出一辙!
唐棣伸出手指,在壁画上那方印玺的位置轻轻按压。触感…是实的。但元宝的躁动和低吼更加强烈,显然目标就在这墙后!
他的目光扫过整面壁画,最终停留在壁画角落、一个充当背景的小鬼差腰间挂着的钥匙上。那钥匙画得极其模糊简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唐棣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幽芒,轻轻点在那“钥匙”的位置。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从墙壁内部传来。紧接着,壁画中城隍爷身下的“公案”部分,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金属锈蚀和冰冷剑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密室!
唐棣毫不犹豫,闪身而入。元宝从他口袋里跳出,像一道金色的闪电率先冲了进去。
密室不大,陈设简陋。一张积满厚厚灰尘的破旧书案,几个堆满发黄卷宗的书架,角落里还散乱地丢弃着一些破旧的官袍和乌纱帽。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密室中央的地面上!
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打开的黑色金属箱!箱子里,静静地躺着数十枚与老王便利店找到的碎屑材质相同、散发着微弱幽蓝光泽的、刻满符文的金属尖锥——正是“灵枢锁”的子体核心模块!显然,这是一个未启用的布阵零件储备点!
而在这些金属箱旁边,一张铺着褪色黄绸的供桌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件唐棣和元宝都无比熟悉的东西——那方边缘带着清晰可爱牙印、缺了一小块、显得无比滑稽的“法理神印”残骸!
“果然在这里…” 唐棣眼神冰冷。城隍崔钰,果然与布阵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闷响从密室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只见城隍爷崔钰,不知何时竟瑟缩在角落一堆废弃的卷宗后面!他脸色惨白如纸,那身深蓝色旧官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乌纱帽歪戴,帽翅都断了一根。他看着突然闯入的唐棣和元宝,尤其是元宝那死死盯着神印残骸的锐利目光,整个人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
“唐…唐掌柜!你…你听我解释!” 崔钰连滚带爬地从卷宗堆里钻出来,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这些…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是他们逼我的!太白金星!还有…还有那些穿黑衣服的!他们…他们拿走了我的印!逼我交出地脉次级权限!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若不从,他们就要…就要打散我这缕残魂!” 他指着那些金属箱和神印残骸,试图撇清关系,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委屈。
唐棣没理会他的辩解。他的目光,被元宝的异常举动牢牢吸引。
小家伙跳上了那张供桌,围着那方残破的神印来回踱步。它的小鼻子凑近神印被啃出的缺口处,用力嗅了嗅,喉咙里发出既厌恶又带着一丝奇异兴奋的“呼噜”声。它伸出爪子,试探性地在那狰狞的狴犴印纽上扒拉了几下,尤其是印纽上狴犴那只怒睁的、位于眉心正中的第三只竖眼!
元宝的爪子拍在那只冰冷的石雕竖眼上!一下,两下…它显得异常执着!
“咦?” 唐棣眼神微动。元宝对能量的感知极其敏锐,它如此执着于这个点,必有蹊跷!
他走到供桌前,在崔钰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伸手拿起了那方沉重的残破神印。入手冰凉沉重,那被啃出的缺口边缘,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剑气。他的手指,顺着元宝拍打的位置,精准地按在了狴犴印纽眉心那只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蕴含着无尽威严的第三只竖眼上!
触感…并非完全坚硬!似乎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弹性!
唐棣眼神一凝,指尖骤然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
狴犴印纽眉心那只石雕竖眼,竟如同一个小小的按钮,被唐棣按得向内凹陷下去!紧接着,整个狴犴印纽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如同精巧的机关被激活!印纽底座处,一个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暗格,悄无声息地弹了出来!
暗格里面,没有想象中的仙丹妙药,也没有惊天秘密的卷轴。
只有两样东西:
一枚小巧玲珑、非骨非玉、呈现出一种深邃暗沉色泽的令牌。令牌正面雕刻着一个极其简练、却透着无尽森然与铁血气息的古篆——“罚”!背面则是一道深深的、仿佛能斩断魂魄的剑痕!令牌本身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幽冥气息!正是崔珏神君直属势力的标志——**幽冥通讯符**!
另一件,则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透出淡淡灵光的浅金色符纸。符纸材质非凡,似丝似帛。唐棣将其展开,上面用极其古老、却又能被神识直接理解的仙篆写着:
**“谕令:城隍崔钰”**
**“时机已至,启动‘绝灵’,瘫痪‘仙栈’,乱其根基。”**
**“幽冥同道(影部)已携‘灵枢锁’就位,汝需全力配合,开放地脉节点,不得有误。”**
**“事成之后,‘清辉’大人许尔重归神位,执掌一方轮回!若抗命或泄密…形神俱灭!”**
**“另:密切关注目标唐棣及其身侧金毛异兽(疑为‘钥匙’碎片),如有异动,即刻以符传讯幽冥!”**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由冰冷剑气勾勒出的、扭曲的星辰图案。**
密信!顽固派核心(“清辉”)与崔珏幽冥残部(影部)勾结的铁证!其目标不仅是破坏仙栈,瘫痪新秩序,更是…直指唐棣和元宝!元宝,被他们称为“钥匙”碎片?!
“钥匙”?什么钥匙?打开什么的钥匙?
唐棣握着符纸和那枚冰冷刺骨的幽冥通讯符,目光如冰刃般刺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崔钰。
“清辉是谁?影部在哪?这‘钥匙’…又是什么?” 唐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崔钰浑身剧震,看着唐棣手中那两样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铁证,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他嘴唇哆嗦着,脸上交织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玩弄后的绝望与悲愤。
“清…清辉…呵…呵呵…” 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我哪知道他是谁?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传个令都像施舍!影部?那些穿黑衣服的鬼…神出鬼没!我只…只是个传话的!一个被推到台前…用完就扔的…棋子!”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唐棣,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钥匙?哈哈哈!他们找钥匙!找了几千年!几万年!把三界都找破产了!关我屁事!我只想…只想活下去!哪怕…哪怕像条狗一样…活下去啊!”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官袍沾满了灰尘,像个被彻底撕碎所有伪装和尊严的可怜虫,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求生的哀鸣。
唐棣沉默地看着崩溃的崔钰,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冰冷死寂的幽冥通讯符和写着“钥匙碎片”的密信。他脚边的元宝,正对着那枚令牌发出威胁的低吼,小小的身体紧绷着。
顽固派与幽冥的勾结已然坐实。
一个代号“清辉”的神秘核心。
一个被称为“钥匙碎片”的元宝。
一场跨越了仙界破产、延续至今的、对“钥匙”的疯狂寻找…
风暴的中心,从未离开过“有间仙栈”,从未离开过他和他身边这只贪吃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