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涛最终还是带着破碎的心和那堆毛线,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沈浪则是为了因为工作的事情停留了几天稍晚返程。
绿皮火车在冰封的东北平原上缓慢爬行,沈浪的心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冷。
温婉拆毛衣的画面和沈涛绝望的哭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回到四九城,安顿好情绪低落的弟弟和办妥顶替手续后,沈浪立刻开始行动。
他首先打电话,辗转联系到靠山屯大队部,以“了解先进知青情况”的名义,不动声色地获取了关于温婉更详细的信息:父亲是印刷厂排字工,母亲是街道纸盒厂临时工,家中五个弟妹,她是长女,插队期间确实吃苦耐劳,连续三年获评公社“劳动标兵”。
这些信息印证了沈涛的话,也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温婉回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家里没有能力给她找工作,政策也不允许。
直接通过厂里给温婉安排工作?不可能。红星轧钢厂的招工指标,连本厂职工子弟都抢破头。而且温婉和沈家非亲非故,没有任何由头。
沈浪把目光投向了外面。他想到了温婉可能的去处:街道小厂?太困难,且同样需要指标。副食店售货员?竞争激烈。最终,他想到了公交公司售票员——这个岗位相对需求量大些,而且,他想到了一个人:市公交公司车辆管理科科长,王德发。
前段时间,王德发还找自己协调过红星轧钢厂劳保仓库积压的一批计划外超产的“特供”劳保棉大衣。
沈浪从中斡旋,说服厂工会以“支援兄弟单位解决一线职工实际困难”的名义,“处理”了这批积压物资给公交公司,解了王德发的燃眉之急,也让他欠下沈浪一份人情。
这次,沈浪决定再次动用这个人情,并加上新的、更具诱惑力的物资筹码。
沈浪没有直接去公交公司找王德发。他先回了趟轧钢厂,找到工会负责劳保的老钱核实了一下库存情况。
“老钱,上次那批棉衣,公交公司那边用着还行吧?”沈浪递过去一支烟,状似随意地问。
“嘿,好着呢!王科长还念叨呢,说咱们厂的东西就是实在!”老钱点上烟,笑眯眯地说。
沈浪继续说道:“咱们厂工会仓库里,是不是还有一批前年积压的‘特供’劳保棉鞋?我听说质量特别好,就是号码不全了?”
老钱回复道:“对!是有这么一批!压在库底快成古董了,正愁没法处理呢!占地方!”
沈浪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沈浪回到办公室立刻拨通了王德发办公室的电话。
“喂?哪位?”王德发的声音传来。
“王科长,我,沈浪。”
“哎哟!沈处长!您好您好!”王德发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
“王科长,有件事想麻烦您……”沈浪顿了顿没有继续说。
“沈处长,你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直说就行,我能解决的肯定给您解决。”王德发热情的回应。
沈浪简明扼要地说了温婉的情况(隐去了和弟弟的关系,只强调是认识的一个知青,家庭极其困难,父母工人,弟妹众多,她是老大,插队表现好),重点突出“父母无力解决回城工作”、“无依无靠”、“急需解决生计”的困境。
“沈处,你的意思是……想进公交公司当售票员?”王德发面露难色,“这……指标太紧张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沈浪了然,但还是继续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那边,想办法‘挤’出一个售票员的指标,接收这个温婉。作为‘支援兄弟单位解决实际困难’的交换,我们厂把这批积压的棉鞋,‘特批’‘调剂’给公交公司,专门用于解决你们一线司机、售票员冬季防寒保暖的实际困难?数量嘛……可以多给一些,反正我们放着也是浪费。”
“特批”、“调剂”、“支援兄弟单位”,这些词用得冠冕堂皇,强调这是“工会关心兄弟单位职工疾苦”和“解决特殊困难知青回城安置”的双重好事。实则就是一次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公交公司得到一个解决棘手指标的理由(接收特殊困难知青),并得到紧俏的劳保物资;轧钢厂处理了积压物资,沈浪则达到了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王德发在快速权衡。
一个售票员的指标,在公交公司并非无法操作,尤其是有“特殊困难”这个由头,再加上轧钢厂这批紧俏的劳保棉鞋作为实打实的“支援”,足以堵住很多人的嘴,甚至还能给他自己捞点管理功劳。
“沈处长,”王德发的声音带着笑意,“您这可是给我们送温暖来了啊!这个叫温婉的知青同志,情况确实特殊,值得组织关怀!这样,你让她赶紧以个人名义写一份详细的‘请求返城工作申请书’,重点写家庭困难、个人表现,以及回城后无依无靠、急需工作解决生计的迫切性。申请书寄给我。我们这边走程序,正好最近在讨论补充一批人员解决冬季运力紧张的问题。轧钢厂工会那边的‘支援’……咳,我们非常感谢!会专物专用,解决一线职工的实际困难!”
王德发是明白人,咂摸了一下,觉得这事操作性强,风险不大,理由充分,还能卖沈浪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