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宋祥实在是醉的厉害了,晃了晃发沉的脑袋:“齐兄、这酒,今日竟格外的……醉人!”
说完,宋祥就一脑袋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齐彻佯装摇了摇他:“宋兄?宋兄?”
宋祥无动于衷。
最后,齐彻只好吩咐车夫,先将宋祥送回家,自己则去书肆逛了一圈,选了几本古籍,才回客栈休息。
当晚,宋祥在家中上吐下泻,折腾了到天明。
翌日一早,他刚上完茅房回来,又听说齐彻来访。
只见齐彻拎着几样清淡的吃食,脸上满是自责:“宋兄,都怪我昨日贪杯,硬拉着你喝了这么多酒。”
“听闻你身子不适,我特意打包了清单的吃食,你快用上一些……”
宋祥摆了摆手,感动不已:“齐兄太客气了,我……”
话没说完,腹中又是一阵绞痛,他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齐彻见状,忙递上一杯温水,“宋兄,你这样子,一会儿还怎么去参加书院的诗会?”
宋祥苦笑着摇头,从怀中取出那封烫金的请帖:“我这副样子,如何能得见公主?”他将请帖递给齐彻:“不如齐兄你代我去吧。”
齐彻眼光微闪,假意推脱:“这怎么行?这可是宋兄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你我兄弟,又何必见外,再说,以齐兄的才学,相信定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引得嫡公主的关注,如此,倒也不枉我一番心意了。”
齐彻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请帖,关切道:“那宋兄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走出宋宅,齐彻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担忧的模样?
他拿出那张烫金的请帖,轻抚上面的纹路,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公主殿下,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
白鹿书院坐落于清水县东郊,依山傍水,青瓦白墙之间可见古木参天。
此乃当朝四大书院之一,曾出过三位宰相,七位尚书,素有‘天下文枢’的美誉。
今日,书院内张灯结彩,曲水的回廊里摆满了蒲团和矮几,受邀前来的皆是各地的才子、名门子弟等,大家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或吟诗作对,或高谈阔论,气氛热烈却又不失风雅。
齐彻拿着请帖,很快就顺利入内。
他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周围,发现在回廊的尽头,有几名穿着锦缎的侍女静立在此,虽做寻常婢女打扮,但举止端庄,眉眼间隐有贵气。
齐彻很快猜想,这可能就是那位嫡公主的心腹侍女。
齐彻唇角微扬,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这时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拱手笑道:“这位可是今科状元齐大人?久仰久仰!”
齐彻立刻回礼,姿态谦卑:“先生谬赞了,齐某不过侥幸得中,岂敢当‘久仰’二字?”
那中年文士哈哈一笑:“齐大人过谦了,您的策论《论治国之道》,在下可是拜读再三,受益匪浅啊!”
这时,周围的人闻言,纷纷侧目。很快便有几位学子围拢过来,与齐彻攀谈。
齐彻应对自如,既不显得桀骜,又不失风度,偶尔还引经据典,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环佩声响。
众人纷纷噤声,转头望去——
只见一队侍女簇拥着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那女子虽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冷清如霜的眸子,发间仅插了一支白玉簪,素雅至极,却衬得通身的气度愈发的高贵。
步履轻盈间,腰间的环佩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山涧的清泉,叮咚作响。
“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一声唱报响起,书院院长连忙上前行礼,众人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跪地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彻在看清女子的装扮后,霎时间瞳孔一缩!
果真如此,昨日在县衙对面二楼的女子,正是这位嫡公主。
一时间,齐彻的心跳有些加速,浑身血液也如同被唤醒了一般,叫喧着,流淌着。
“诸位请起。”公主声音清润,如同珠玉落盘,“今日以文会友,大家不必拘礼。”
院长恭敬道:“殿下雅量,老朽斗胆,今日,不妨就以‘春水’为题,效仿古人曲水流觞之雅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公主’微微颔首,在首位落座。
侍女们立刻在蜿蜒的溪流旁摆好席位,将盛满美酒的羽觞放入水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齐彻被安排在靠近溪流的转弯处。
这可是个绝佳的位置,羽觞极易在此处停留。
他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看来,老天都在帮他。
“第一轮,请诸位即兴赋诗。”院长宣布道,“羽觞停于谁面前,便由谁先行吟诵。”
溪水潺潺,羽觞悠悠随波轻转。
最终,先是停留在一位青衫学子的面前。他接住酒盏,起身拱手道:“学生献丑了。”
那学子沉吟片刻,便朗声吟诵:
“春水初生绿满溪,落花随浪过桥西。
东风不解骚人意,乱送残红作雪飞。”
这诗遣词清丽,“绿满溪”与“作雪飞”倒有几分画面感,可惜格局太小,通篇困在落花流水的愁绪里,全无半点经世之志。若放在县学月考,倒能得个“文辞秀雅”的评语,可在这白鹿书院的诗会上,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很快,众人抚掌。“公主“微微颔首,示意赐酒。
紧接着,羽觞停留在方才和齐彻谈论的那位中年文士面前。
他站起身,捋着胡须笑道:“那老夫也来凑个趣——”
“曲水回环绕碧苔,流觞何必待蓬莱。
闲来且共春风醉,莫问明朝花几开。”
话音刚落,满堂喝彩。
此诗起笔便有开阔之意,“曲水回环”破了寻常春水的柔媚,“何必待蓬莱”更见洒脱襟怀。比之先前的伤春之作,多了份历经世事的通透。
上首,‘公主’执扇的指尖微微一顿,紧接着便道:“赐酒!”
立刻有侍女捧着鎏金的酒壶上前,那文士受宠若惊,连连作揖。
齐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注意到公主赏赐时,特意多看了那文士一眼。想来这位嫡公主殿下,更为欣赏洒脱超逸的文风。
很快,羽觞继续漂流,这次停留在一位年轻的举子面前。
那人紧张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
“春、春水……“
支支吾吾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诗都做不出来。
“那个……流过……”
众人忍俊不禁,‘公主’则以扇掩唇,美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终于,羽觞在溪流转弯处打了个旋,稳稳的停在了齐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