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卯年深秋,冷风裹着细雨在东海之滨横冲直撞,把芭蕉洞废墟吹得 “呜呜” 怪叫,活像有几千个怨妇在同时哭丧。杂草丛里突然探出个油光锃亮的脑门,李三笑顶着半片破蓑衣,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土拨鼠,正鬼鬼祟祟地扒拉着断壁残垣。
“祖师爷啊,您托梦说第三片瓦下有宝贝,可没说这地方比乱葬岗还渗人啊!” 他一边絮叨,一边用桃木剑当撬棍,在屋檐下戳来戳去。腰间的酒葫芦随着动作晃悠,时不时撞在膝盖上,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也不知是酒在晃荡,还是他肚子在抗议。
好不容易找到目标瓦片,李三笑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 好家伙,瓦片缝里卡着三粒蝙蝠屎,整整齐齐摆成个歪歪扭扭的 “凶” 字。“这是哪个缺德的蝙蝠干的?摆这么个造型是想参加阴间选美大赛吗?” 他嘀咕着,掏出帕子包着桃木剑,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
当瓦片内侧的朱砂字 “开此瓦者,当见心灯 —— 铁扇留” 露出来时,李三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朱砂虽然褪成了暗红,可在这阴森的雨夜里,泛着幽幽的光,就像一双盯着他的眼睛。“铁扇公主?!这不是西游记里的大佬吗?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激动得手都开始发抖,酒葫芦差点摔在地上。
就在他准备掀开瓦片的千钧一发之际,头顶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抬头一瞧,房梁上倒挂着个黑衣人,双脚缠着泛着冷光的青铜锁链,关节扭曲得比麻花还离谱,活脱脱一具被玩坏的提线木偶。最惊悚的是那双眼睛,眼白泛着铜锈色,瞳孔里清晰映出李三笑那张扭曲的脸,仿佛是面会吃人的青铜镜。
“来者何人!” 李三笑强装镇定,反手甩出三张符纸,嘴里还念叨着祖传的咒语。可符纸刚碰到黑衣人,就像遇到磁铁的铁片,“嗖” 地被吸了过去,眨眼间熔成金箔,飘落在地。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脖颈处的青铜绞索,上面密密麻麻刻满甲骨文,每个字都在贪婪地吸收雨水,化作细小的铜蛇,吐着信子朝他爬来。
“我的老天爷!是青铜海的锁魂绞!这玩意儿沾上可就成青铜腊肉了!” 李三笑吓得酒葫芦都飞了出去,泼出的烈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慌忙掐诀点火,指望用火烧退这些铜蛇,哪知道这些怪物遇火不但不化,反而像吹了气的气球,瞬间膨胀成碗口粗的青铜蟒。蛇信子吐出时,居然还带着《归藏易》的卦象,这哪里是蛇,分明是会算命的妖怪!
“贫道今日出门绝对没看黄历!这是捅了青铜妖怪窝了!” 李三笑边喊边摸出怀里的青铜罗盘,这可是他花三吊钱从旧货摊淘来的宝贝,摊主拍着胸脯说是姜子牙斩将封神时用过的 “限量版”。罗盘刚一现世,黑衣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尖啸。绞索上的甲骨文在罗盘表面投下倒影,赫然是铁扇公主的本命符文!
趁着黑衣人停顿的刹那,李三笑使出吃奶的劲儿掀开瓦片。一道青光闪过,半张残破的舆图飘落,墨迹遇雨不化,反而显露出隐藏的线条。李三笑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 东海尽头,一座岛屿轮廓分明是个蜷卧的婴孩,心口处 “归墟之眼” 四个古篆透着神秘的气息。
“宝贝啊!” 他刚要伸手去抢,黑衣人已经扑到跟前,青铜绞索像灵蛇般缠住他的手腕,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仿佛万根钢针在扎。“把图留下!” 黑衣人的声音就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听得李三笑头皮发麻。他灵机一动,突然咧嘴大笑 —— 这可是他的拿手绝活 “笑劫术”,传说能把灾劫都笑跑。
可他刚笑到第二声,绞索突然收紧,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舆图上。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鲜血渗入图中,婴孩岛的轮廓开始蠕动,心口处浮现出火焰状的青铜纹路,正是前作中红孩儿涅盘时的标志。黑衣人惊呼:“果然是红孩儿的涅盘印记!” 李三笑瞅准机会,一口咬在对方手腕上,结果啃了满嘴铜锈 —— 原来这压根不是人,是个青铜傀儡!
“去你的!” 李三笑拼尽全力把舆图塞进怀里,转身撞破腐朽的木窗。可傀儡的青铜绞索像附骨之疽,死死缠住他的脚踝,拖着他在泥泞里划出长长的血痕。他这才反应过来,祖师爷说的 “三笑避劫”,敢情是让他笑完赶紧跑,不是跟傀儡斗嘴!
血珠溅在断墙上,竟显露出半首残诗:“劫火焚天终有尽,青铜铸海再燃灯”—— 正是铁扇公主的字迹。李三笑这才明白,自己不是来寻宝的,是被当成诱饵了。傀儡的手掌按在他后心,冰凉的铜指节让他想起城隍庙的镇墓兽。临终前,他用尽最后力气扯下舆图一角,朝着东海方向抛去:“顾大姐的儿子... 接住!”
此时,东海渔村。十四岁的顾青崖正蹲在礁石上补渔网,嘴里哼着跑调的渔歌。忽然,海面上漂来片染血的碎纸,在浪花中时隐时现。“哟呵,这是哪个土豪扔的红纸片?” 他伸手捞起,刚触到纸面,指尖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眼前景象瞬间扭曲 —— 渔船龙骨的木纹下,竟藏着蜿蜒的青铜脉络,像极了某种古老的符文在流动。
“青崖!来帮王大爷修船!” 老艄公的吼声从码头传来,带着几分醉意。顾青崖甩了甩头,只当是自己眼花,把碎纸塞进破布袋,起身朝码头跑去。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全靠渔村的乡亲们拉扯大,生得一双桃花眼,却总透着股警惕劲儿,活像只随时准备炸毛的小野猫。
老艄公醉醺醺地坐在船头,怀里抱着半坛地瓜烧,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龟儿子,看见船底那道缝没?去年秋天被归墟的浪头拍的,那浪头啊,比山还高,差点把船给吞了!” 顾青崖低头一看,船底木纹间果然有条细缝,可在他眼中,缝里竟渗出淡淡青光,仿佛有什么活物在蠢蠢欲动。
“归墟... 是不是爷爷说的那个吞舟之海?” 青崖忍不住问道。老艄公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小崽子,别乱打听。想当年,你娘抱着你逃到渔村时,浑身是伤,怀里还揣着块青铜碎片... 咳,老糊涂了,喝酒喝酒!” 说完,又灌了一大口酒。
夜色渐深,顾青崖躺在漏风的草棚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手不自觉地摸着布袋里的碎纸。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他掀开草帘一瞧,顿时头皮发麻 —— 村口火光冲天,几个身影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月光下,那些人的关节不自然地弯折,分明就是李三笑遇见过的青铜傀儡!
“青崖!快跑!” 老艄公跌跌撞撞地跑来,胸口插着半截青铜箭,鲜血染红了前襟。顾青崖刚要去扶,却见老人瞳孔里映出傀儡逼近的身影,颈间戴着的青铜护身符 “咔嚓” 一声碎裂。“火... 火鸦...” 老艄公临终前抓住他手腕,塞给他半块刻着火焰纹的碎玉,便没了气息。
顾青崖转身就跑,背后传来傀儡们齿轮转动般的低吟:“交出舆图残片,饶你不死。” 他突然想起怀中的碎纸,指尖再次刺痛,眼前清晰地看见了傀儡身上的青铜脉络 —— 每道纹路都连着心脏位置的某个节点。来不及多想,他抓起渔叉,照着其中一个傀儡心口的青铜符文刺去!
“当啷” 一声,渔叉被弹开,火星四溅。顾青崖趁机钻进礁石丛,海水漫过头顶时,他忽然看见海底沉着具青铜巨鲸骨架,鱼头方向正是白天碎纸显示的婴孩岛位置。怀里的碎纸突然发烫,映出半行小字:“第三片瓦下,藏着你与西游的羁绊...”
海浪打来,顾青崖被冲得晕头转向,等他爬上岸,渔村已化作一片焦土。月光下,他摊开染血的碎纸,只见婴孩岛的心脏位置,那道火焰状的青铜纹路,竟与他小时候在后颈发现的胎记一模一样。远处,老艄公的尸体旁,几团青火腾空而起,化作火鸦形状,朝着东海深处飞去。
“火鸦... 火鸦遗族...” 顾青崖握紧碎玉,耳边似乎响起了老艄公的叮嘱。突然,他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来,又像是在他心底敲响。怀里的碎纸无风自动,残角处露出半行铁扇公主的字迹:“青崖,西行路未尽...”
这一晚,东海的浪花格外喧嚣,仿佛在诉说某个被遗忘的传说。顾青崖不知道,自己后颈的火焰胎记,正是红孩儿涅盘时分化出的人间火种;他更不知道,老艄公临终前的 “火鸦” 二字,将指引他找到铁扇公主暗中培植的神秘势力。而此刻,在归墟之眼深处,青铜海大祭司沧溟正凝视着水晶球,球内映出顾青崖的身影,以及他后颈那抹若隐若现的火焰纹。
“红孩儿的人间身... 终于现世了。” 沧溟嘴角勾起冷笑,指尖划过面前的青铜鼎,鼎内浮现出十二道祖巫虚影,“共工大人,当年被天道夺走的火部神位,很快就能拿回来了...”
雨还在下,顾青崖望着燃烧的渔村,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他的心里满是疑惑和愤怒,握紧了拳头。而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看周围事物的眼光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那些倒塌房屋的砖石缝隙里,那些被烧毁渔船的残骸中,隐隐都有青铜脉络在闪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崖喃喃自语。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但他知道,一场关于青铜海、关于洪荒遗章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他,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那诡异的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顾青崖感觉后颈的火焰胎记开始发烫。他屏住呼吸,悄悄摸起脚边的碎木块,心跳如擂鼓。黑暗中,一双泛着铜绿的眼睛缓缓亮起,青铜傀儡扭曲的身影从废墟中浮现,绞索在地上拖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顾青崖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恐惧,猛地将碎木块朝声源砸去。木块却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碾碎,青铜傀儡突然加速,绞索化作毒蛇般飞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后颈胎记爆发出刺目红光,渔村废墟中的青铜脉络竟同时亮起,地面轰然裂开,一条布满火焰纹路的青铜锁链破土而出,精准缠住绞索,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暮色如铜锈漫漶渔村时,七具青铜傀儡正绕着翻涌的铜汁旋舞。其中一具突然探出利爪,钳起半凝的铜片,那尚未冷却的镜面浮起顾青崖模糊的倒影。傀儡首领喉间滚过锈迹斑斑的嘶吼,震落檐角铜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舆图残片与逆徒,一个都不许逃!\"话音未落,七道青铜残影已掠过盐田,惊起一群鸥鸟。
顾青崖的小船在海浪中剧烈颠簸,怀中的碎纸突然滚烫如烙铁,烫得他差点松手。光芒照亮海面的瞬间,他惊恐地发现,无数青铜锁链正从海底深处缓缓升起,如同沉睡的巨蟒苏醒,朝着他的小船蜿蜒而来。那些锁链上布满神秘符文,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幽光,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邪恶的诅咒。
就在此时,怀中老艄公留下的《归墟志》突然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动,最终停留在一张泛黄的插图上。那是一幅描绘青铜海深处的图画,画面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宫殿,宫殿上方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而在宫殿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身着黑袍,手中握着半块舆图,舆图上的纹路,竟与他手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顾青崖还没来得及细看,《归墟志》猛地合上,烫得他双手通红。而远处的婴孩岛,原本安静的轮廓突然扭曲起来,婴孩的 “心脏” 位置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从中透出耀眼的青光,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更诡异的是,他后颈的火焰胎记开始灼烧,仿佛有一团火在皮肉下乱窜。恍惚间,他听见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以为,拿到舆图残片就能解开秘密?太天真了......” 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又像是从他心底深处发出。
小船距离婴孩岛越来越近,青铜锁链也越来越近,顾青崖握紧船桨,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恐怖与真相,而那个神秘声音,又究竟是谁?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袭来,小船猛地一歪,《归墟志》不慎掉入海中。顾青崖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张被撕下的残页,上面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 —— 那是一个火焰形状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