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帅如今是金殿上的镇国大将军,”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恢弘响起,秦煜循声看去,发现居然是赵正河走来。
“赵将军!”
秦煜笑着和他打招呼。
赵正河则是笑着拱手致意,他踏过门槛,半开玩笑道,“某这粗人上门,可算叨扰?”
“哪里哪里,赵将军到访,秦某人求之不得呢!”
秦煜笑着把他往屋子里迎接。
堂屋的八仙桌上,吴峰已摆好两坛烧刀子。
赵正河拔开泥封时,酒香弥漫开来。
“还记得漠北那场雪吗?”
赵正河给自己满上酒,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你我躲在枯井里啃冻硬的麦饼,你说等打完仗,要请我喝京城最烈的酒。”
秦煜夹起块酱牛肉,看见肉里嵌着的花椒。
这是北境弟兄们最爱的调料。
闲聊间,二人提及过往种种事情,也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候。
赵正河忽然放下酒碗,凑到秦煜近前,小声说道:“柳家倒了,可宫里那些眼睛,还盯着你我呢。比如你这药铺,可是影响了不少人的生路啊!”
“盯着便盯着。”
秦煜将酒一饮而尽,烧刀子顺着喉咙滚下,“北境三十万弟兄能吃饱饭,这颗脑袋算什么?”
“再说,能入朝为官,他们的生路已是无限宽阔,还想要怎样的生路?”
“若是他们还想要不属于他们的生路,那只能逼得天下人没有了生路!”
“这件事情,可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他们那些人若是识相的,早就该收起各自的心思!”
……
灯火葳蕤间,秦煜字字珠玑。
他看似喝了很多酒,但眼中却没有半分醉意,反而是显得无比的清醒。
锵!
他话音刚落,赵正河突然拔刀出鞘,刀锋在烛火下划出半轮银月。
“说得好!当年你替我挡过三箭!”
赵正河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万丈豪情,“如今你想在京城开惠民药铺,某便替你守着阳关。若有人胆敢进犯,先过我这关!”
……
月上中天。
李筠端着醒酒汤进来时,见二人已喝得面红耳赤。
赵正河正扯着嗓子唱北境民谣,秦煜则用筷子敲着酒坛应和,烛光照得他们脸上的疤痕明明灭灭。
“赵将军喝多了。”
李筠把汤碗放在赵正河面前,“哥,待会儿你让他喝下吧。”
“好的。”
秦煜微微点头。
很快,赵正河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
惠民药铺。
刚一开张便引起人们的轰动。
“秦帅,给老婆子来包止喘的药。”
刘婆婆走了进来。
她把油纸包着的铜板放在柜台上,“昨儿下田拔草,吸了凉气又咳起来了。”
秦煜接过钱,笑着应了一声。
等忙完了这件事情,秦煜才坐下来继续忙碌。
“秦帅好雅兴,还有闲情改方子?”
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薛济世拄着藤杖踏入院中。
秦煜见状,连忙起身相迎:“薛老今日怎得空来城西?”
“宫里那群老头子说我诊脉时手抖,倒不如来你这药铺闻闻生人味。”
薛济世将藤杖倚在药柜上,半开玩笑道。
这时候,吴峰端来热茶,青瓷杯底沉着几片北境的沙枣花。
薛济世呷了口茶,忽然盯着秦煜小臂的旧伤:“北境的箭创又犯了?我新配的生肌膏加了漠北雪莲,明日让鸢儿给你送来。”
“那我就多谢薛老了。”
秦煜拱手致意。
随后,他给老人续茶。
“柳家倒了后,太医院清静不少。”
薛济世转动着茶盏,釉面映出他眼角的皱纹,“只是前几日张阁老的孙子出痘,府里请的庸医竟用了砒霜引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薛老今夜来,恐怕不止为了闲聊吧?”
秦煜望向药铺外忙碌的景象,话锋一转问道。
薛济世放下茶盏,也是话锋一转:“六月初三的军粮要过漕运,我听说……李阁老当年往码头地基里掺过蚀骨粉?”
“是的,不过此事已经解决。”
秦煜沉默片刻,如实回答。
“如此,那就好。”
薛神医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凑到秦煜跟前,低声细语了一番。
等到他说完,这才起身告辞。
看着薛济世远去的背影,秦煜若有所思。
这时候。
李筠端着药碗从药房出来,碗里的生肌膏还冒着热气:“哥,臂上的伤又红了,快换药。”
秦煜放下刀,卷起衣袖时牵动旧伤,眉峰微蹙。
李筠蹲下身,用棉签蘸着药膏轻敷伤口,指尖触到疤痕旁新结的薄痂:“早说了让你别碰冷水,偏是不听。”
吴峰抱着刚采的草药进来,看见秦煜臂上的绷带:“秦帅,昨儿巡诊又淋雨了?”
李筠瞪他一眼。
替秦煜上好药后,她接过草药:“去把东厢房的军粮样本再晒一遍,别让湿气沤坏了。”
……
正午的日头,晒得药铺天井发烫。
李筠在药房配药,听见前堂传来喧哗。
秦煜正给漕运纤夫包扎鞭伤,那男人笑着和秦煜说道:“秦帅,我家小子也在北境当兵。日前,他传回信来说,他们军粮里加了您配的暖脾药,舒服多了。”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
秦煜笑着回答。
“晚上想吃什么?”
忙活完毕,秦煜神了个懒腰,看着一旁也刚刚闲下来的李筠道。
李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随便,只要是哥你做的就行”
家里向来是秦煜一手包揽下厨的活计。
原因无他,因为秦煜的厨艺确实相当出色。
……
暮色漫过筠心堂的竹篱时,秦煜正蹲在厨房灶前添柴。
北境带回的军用水壶改作了油壶,壶嘴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旁边摆着柳府抄家时搜出的铜锅。
如今锅底已烧得漆黑,正咕嘟咕嘟煮着麦仁粥。
“哥,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李筠端着洗净的野菜冲进厨房,竹篮里的马齿苋还滴着水。
“煮粥呢。”
秦煜笑着接过野菜。
麦仁粥的香气漫过厨房时,秦煜从梁上摘下熏肉。
这是赵正河派人送来的北境熏羊腿,挂在药铺梁上已有些时日。
“小心油滴到医案上。”李筠递过菜刀,“薛老说熏肉燥热,你这旧伤可吃不得。”
“不妨事。”
秦煜挥刀切开熏肉,他可是一个纯正的无肉不欢,“北境的弟兄们吃了五年熏肉,不也照样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