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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沈梦雪的针织小熊闹钟刚发出第一声嗡鸣,冰凉的手指就已经扯开了毛绒被。

霜花在玻璃窗上凝结成诡异的纹路,映着她眼下青黑的阴影,浅灰色睡衣被冷汗黏在背上,像一层冰冷的枷锁。

梁颂年倚在雕花门框上,看着少女机械地往书包里塞课本。

她的动作迟缓得像个提线木偶,米白色小熊挂饰歪歪斜斜地垂在书包侧袋,随着颤抖的手腕轻轻摇晃。\"又要迟到了。\"

他故意用轻快的语调开口,却在瞥见沈梦雪通红的眼角时,声音不自觉地顿住。

沈宅的长廊永远弥漫着檀香味,此刻却混着沈梦雪压抑的喘息声。

她抱着厚重的练习册小跑,针织袜蹭过冰凉的月光石地板,在凌晨的寂静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响。

经过祖父书房时,鎏金座钟恰好敲响五下,惊得她手中的习题集散落在地,纸张翻飞间,梁颂年看到最上面那张试卷鲜红的6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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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习班的日程像精密的齿轮,将沈梦雪的生活碾得粉碎。

钢琴课上,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机械起落,指甲缝里还沾着前一堂书法课的墨渍;

马术训练时,她蜷缩在马鞍上打瞌睡,缰绳从掌心滑落,惊得马匹发出不安的嘶鸣。

梁颂年攥着马鞭站在一旁,看着少女摇摇欲坠的身形,黑曜石袖扣硌得掌心生疼。

深夜的沈宅沉入黑暗,沈梦雪的房间却还亮着灯。

台灯暖黄的光晕里,她趴在桌前批改作文,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突然,钢笔在作文本上晕开一团墨渍,写着\"我的梦想\"的标题下,只有歪歪扭扭的半句话:\"我想......\"

当祖父发现她在礼仪课上睡着时,雕花折扇重重砸在红木桌面上。

沈梦雪扑通跪地,针织裙下的膝盖磕在冰凉的地砖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身为沈家子女,怎能因为一点小挫折就因此哭泣?\"祖父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翡翠扳指划过她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小黑屋的门轰然关闭时,沈梦雪的尖叫被黑暗吞噬。

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她蜷缩在墙角,针织小熊玩偶被攥得变形。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她数着墙上的砖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黑暗。

被放出来时,沈梦雪的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她扶着墙根往前走,针织衫沾满灰尘,发间还别着不知何时沾上的蛛网。

梁颂年突然从转角冲出,银灰色披风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下次再哭,\"他别过头,声音却难得温柔,\"我就把小黑屋的窗户全砸了。\"

沈梦雪跪在晨光斜切的地砖上,膝下的月光石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无数把细小的冰刃。

针织裙早已在小黑屋的潮湿里皱成一团,沾着细碎的蛛网,发梢还垂落着凝结的露水。

她垂着头,脖颈绷成脆弱的弧线,浅灰色发丝间隐约露出昨夜被门沿撞出的淤青。

梁颂年立在阴影里,银灰色披风下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沈梦雪颤抖的肩膀,想起今早偷偷塞给她的温热桂花糕——此刻大概早已在小黑屋的寒意里凉透。

黑曜石袖扣硌着掌心,他突然往前半步,却在沈老爷子森冷的目光扫过来时僵在原地。

“知道错了?”沈老爷子将骨瓷茶杯搁在檀木几上,杯盏与托盘相撞发出清越的脆响,震得沈梦雪浑身一颤。

她戴着金丝眼镜的眼睛斜睨过来,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压出无形的重量。

翡翠扳指摩挲着杯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混着壁炉里木柴爆裂的噼啪,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是……”沈梦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冷风冻住的呜咽。

她攥紧裙摆的手指泛着青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针织面料被揉得变形。

头顶传来祖父低沉的冷哼,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压,如同冬季的冰层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米白色小熊挂饰不知何时掉落在膝边,绒毛沾满灰尘,歪斜地垂着,仿佛也在无声地抽泣。

沈梦雪跪在地上,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切割在她背上,将浅灰色针织裙染成明暗交错的条纹。

死寂的书房里,只有座钟秒针转动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绷紧的神经上。

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月光石地板的寒意顺着骨骼往上爬,冻得她牙齿不住打颤。

她盯着面前祖父锃亮的皮鞋尖,倒映在漆黑皮革上的自己身形扭曲又渺小。

米白色小熊挂饰歪斜地垂着,绒毛沾满灰尘,随着她剧烈的颤抖轻轻摇晃,像极了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

沈梦雪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却不敢抬头去看祖父阴晴不定的脸色。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梦雪感觉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细密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湿了针织衫的领口。

她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生锈的风箱。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像一片随时会被寒风卷走的枯叶。

沈梦雪低着头,发梢垂落的碎发遮住苍白的脸。

忽然,一股冷冽的气息逼近,还未反应过来,祖父的手已如鹰爪般扣住她的下颚。

那双手白皙得近乎透明,骨节分明却不见一丝皱纹,指腹甚至带着常年养尊处优的温润触感,可扣住她的力道却似铁钳,寒意顺着皮肤直窜骨髓。

她被迫仰起头,正对上祖父镜片后深邃如渊的眼眸。

晨光掠过金丝眼镜的边框,在那双年轻得近乎诡异的眼尾投下锋利的阴影,睫毛在眼下勾勒出冷硬的弧度,丝毫不见岁月痕迹。

他拇指摩挲过她颤抖的唇瓣,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腕间翡翠扳指泛着森冷的幽光。

“你真的跟你父亲一点儿都不像。”祖父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字字带着刺骨寒意。

沈梦雪被捏得生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眨眼,生怕触怒眼前这位看似年轻俊美的掌权者。

这时,梁颂年突然跨前一步,银灰色披风扫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强撑着挺直脊背,黑曜石袖扣在阳光下晃出刺目的光:“祖父,梦雪还小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

话音未落,沈老爷子骤然转头,那双年轻得惊人的丹凤眼扫过来,梁颂年瞬间僵在原地,喉间的辩解化作冷汗浸透后背。

祖父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骨节与红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

他垂眸擦拭着翡翠扳指,声音冷得能刮下冰碴:“轮得到你开口吗?”尾音消散的瞬间,书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壁炉里跳动的火苗都瑟缩着矮了几分。

梁颂年的脊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弓,银灰色披风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盯着地面月光石砖的纹路,喉结艰难地滚动:“是孙儿失言了,祖父息怒。”话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鎏金袖扣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过衣料,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

沈老爷子连个眼神都未施舍,染着蔻丹的食指随意挥了挥,仿佛在驱赶一只惹人厌烦的蝼蚁。

晨光掠过他腕间缠绕的金丝表链,折射出冰冷的光晕,将梁颂年的影子压得扭曲变形。

“孙儿告退。”梁颂年行礼时,额发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后退三步转身,靴跟磕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银灰色披风在身后猎猎扬起,却掩不住他僵硬如木偶的脊背。

直到雕花木门重重合拢,他才发现自己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血痕,混着冷汗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转瞬便消失不见。

晨光从彩绘玻璃窗斜射进来,在沈梦雪颤抖的肩头切割出诡异的色块。

她跪坐在冰凉的月光石地板上,针织裙褶皱里还沾着小黑屋的霉斑,浅灰色发丝黏着蛛网,一缕垂落在淤青未消的额角。

祖父敲击桌面的声音如同催命符,骨节与红木相撞的声响越来越急,震得她后颈寒毛倒竖。

“说说你的想法。”祖父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寒霜。

他交叠的双腿优雅地变换姿势,定制皮鞋的银质鞋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那双年轻得近乎妖异的手,正用修剪整齐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刮擦着扶手,发出细碎刺耳的声响。

沈梦雪喉咙发紧,吞咽时牵扯到昨夜咬破的伤口,疼得她眼眶发红。

针织衫被冷汗浸得发皱,米白色小熊挂饰不知何时脱落,歪在祖父锃亮的皮鞋边。“孙……孙儿没有……想当继承人的打算……”

她的声音比窗外的风声还微弱,尾音被呜咽绞碎,膝盖在坚硬的地面上磨得生疼,却不及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恐惧。

祖父骤然起身,金丝眼镜滑落在高挺的鼻梁上,露出眼尾几不可察的细纹。

那双仿佛被冰雪浸泡过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毒蛇般探出,指着她颤抖的鼻尖:“谁教你说这些的?”翡翠扳指在晃动间折射出森然的光,照亮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连带着身后书架上的皮质书脊都在阴影里扭曲变形。

“没有,是孙儿自己想说的!”沈梦雪猛地抬头,紫色眼眸里盛满惊惶,却在触到祖父森冷的目光时,又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低下头。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针织面料被攥得变形,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祖父身上散发的寒意,早已将她整个人冻成了冰雕。

祖父踱步至落地窗前,鎏金窗帘将晨光筛成细碎的金线,缠绕在他指尖把玩的翡翠扳指上。

他突然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淬毒的箭矢,精准钉在沈梦雪颤抖的肩头:“我听沈磊说,你是一个非常听话懂事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反而恰恰相反了?”尾音拖着冰棱般的弧度,惊得墙角的古董座钟都似漏跳了半拍。

沈梦雪猛地抬头,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让她险些作呕。祖父的倒影在抛光如镜的月光石地板上无限拉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水晶花瓶,指尖擦过的冰裂纹路竟发出细微的嗡鸣,震得沈梦雪耳中一片轰鸣。

“爸爸……”她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风卷得支离破碎。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枯叶撞在玻璃上,宛如无数只求救的手。

祖父突然逼近,定制西装的银线刺绣擦过她鼻尖,带着雪松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他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翡翠扳指压住她剧烈跳动的喉结:“他说你会在钢琴课上主动加练三小时,会在书法课把宣纸写到手腕抽筋——”

冰凉的指甲划过她眼下的青黑,“可现在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真是我沈家的血脉?”

沈梦雪感觉后槽牙咬得发疼,舌尖已被磨破。

祖父腕间的金丝表链垂落,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混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在死寂的书房里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她余光瞥见梁颂年悄悄从门缝里探出的衣角,银灰色披风边缘还沾着今早桂花糕的碎屑,突然意识到自己浑身冷汗早已浸透针织衫,在脊背上蜿蜒成蛛网般的图案。

“回答我。”祖父突然收紧手指,翡翠扳指的凉意渗入皮肤。

沈梦雪被迫与那双年轻得近乎可怖的眼睛对视,镜片后的瞳孔漆黑如夜,却在某个瞬间,她仿佛看见父亲曾经,也是这样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她。

喉间涌上的呜咽被生生咽回,她的声音像从结了冰的湖底浮上来:“是……是孙儿让您失望了。”

话音未落,祖父突然松开手。

沈梦雪踉跄着跌坐在地,针织裙下的膝盖磕在月光石上,传来钻心的刺痛。

祖父转身走向书桌,翻找文件的动作优雅得近乎残忍,翡翠扳指与纸张摩擦的声响,如同砂纸反复打磨她的神经。

“既然如此,”他头也不抬,钢笔尖重重戳进羊皮纸,“明天开始,跟着沈磊学经商——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哭哭啼啼,”

墨水滴落在“继承人”三个字上,晕染成狰狞的黑团,“就去祠堂跪着数完《沈家祖训》的每一个字。”

沈梦雪狼狈地爬起来,膝盖在冰凉的月光石地板上蹭出两道红痕,针织裙褶皱里的霉斑随着动作窸窣作响。

她垂眸敛去眼底水光,指尖捏着裙角行礼时仍在微微颤抖:“是,孙儿告退。”转身时米白色小熊挂饰从书包侧袋滑落,她却不敢弯腰去捡,生怕祖父又因这失态的举动降下责罚。

门扉合拢的瞬间,她撞进梁颂年担忧的目光里,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沉重的雕花木门彻底隔绝。

——————

三日后的晨光透过纱帘,在梳妆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梦雪握着檀木梳的手突然顿住,镜中倒影被窗外惊飞的乌鸦划破——管家的声音裹着寒气穿透门缝:“小姐,老爷正在办退学手续。”

梳齿卡进打结的发丝,她望着镜中自己淤青未消的下颌,忽然想起祖父掐住她时翡翠扳指的寒意。

“怎么突然要退学了?”她的声音像浸透冰水的绸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梳柄上的缠枝莲纹。

铜镜映出管家躬身的身影,那人颈间的银链子随着动作轻晃,恍若祖父敲击桌面时翡翠扳指的节奏。

“回小姐的话,”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老爷说这所学校好是好,缺陷也是不少的,所以他们让您转学,江少爷和顾少爷也要转。”

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几片枯叶扑簌簌落在梳妆台上,惊得沈梦雪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白的嘴唇,忽然想起江正初总爱倚在教室后门,用钢笔敲她课桌问作业的模样。

“倒是苦了他们,也要跟着我受苦的。”她将梳子搁在妆奁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珍珠发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与管家袖中滑落的退学通知书边缘重叠,仿佛两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小姐胡说什么呢?”管家慌忙上前,锦缎鞋履踏碎满地光斑,“江少爷天天在学校抱怨,说学校宿舍怎么这么差呢,现在能回来,巴不得感谢您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车辆碾过碎石的声响,沈梦雪透过窗棂望去,只见祖父的黑色轿车正碾过满地槐花,像一柄利刃剖开她最后的校园时光。

沈梦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梳妆台上冰凉的镜面,镜中倒映的晨光被割裂成细碎的光斑,像极了祖父眼中森冷的碎芒。

她盯着管家映在帘幕上微微佝偻的影子,声音轻得仿佛会被穿堂风卷走:“祖父有说让我们转去哪家学校了吗?”

管家垂首的动作愈发谦卑,后颈的褶皱里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泛着微光:“还没有,老爷说当然要找数一数二的学校,才能配得上小姐的身份。”

廊下悬挂的铜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得他肩膀猛地一抖,翡翠袖扣与门环碰撞出清越的脆响,恰似那日祖父摔在桌面的折扇。

沈梦雪望着镜中自己泛着青灰的唇色,发间未取下的银簪垂落的珍珠轻轻摇晃,在锁骨处投下颤巍巍的阴影。

她将冰凉的掌心贴在发烫的脸颊上,窗外的槐树正被风掀起层层叠叠的叶浪,却吹不散室内凝滞的空气。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尾音消散的瞬间,梳妆台上的瓷瓶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惊得她睫毛剧烈颤动。

管家弯腰行礼时,腰间玉佩坠子擦过衣角发出窸窣声响。

沈梦雪盯着那人转身离去时衣摆扬起的褶皱,直到雕花木门重新合拢,才发现自己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梳妆镜映出她身后空荡荡的房间,晨光里浮动的尘埃仿佛无数细小的银针,扎进她后颈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沈梦雪指尖划过梳妆台上精致的珍珠发卡,最终还是取下别在耳后。

浅黄色连衣裙的蕾丝领口轻轻蹭过她泛红的耳尖,腰间的蝴蝶结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晃动,宛如一只即将振翅的蝶。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垂落的发丝,镜中少女的身影与窗外摇曳的槐花重叠,美得脆弱而虚幻。

起身时,裙摆扫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将目光投向正在擦拭落地窗的伶儿,对方单薄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纤弱,围裙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伶儿姐姐,陪我下楼用餐吧。”沈梦雪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溪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伶儿手中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忙转身,粗布围裙上的褶皱随着急促的动作起伏:“小姐……”

话音未落,沈梦雪已经踏着缀满珍珠的软鞋走近,发间茉莉香与伶儿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交织在一起。

少女苍白的手指轻轻搭在伶儿手腕上,触感冷得像浸过井水的丝绸。

伶儿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掌心的薄茧擦过沈梦雪细腻的皮肤。

搀扶着少女走向楼梯时,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微微颤抖的指尖,就像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瓣。

旋转楼梯上的水晶吊灯洒下细碎的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点点金斑,恍若一场易碎的梦境。

旋转楼梯的水晶吊灯在沈梦雪发间投下细碎光斑,她赤金掐丝的裙摆扫过最后一级台阶时,瓷盘碰撞的清脆声响突然戛然而止。

晨光斜斜切过铺着雪白羊毛毯的长桌,十二人位的雕花座椅空落落地立着,唯有银质烛台上凝结的蜡泪泛着冷光。

管家垂首疾步上前,黑呢制服下摆扫过地面的月光石纹,袖扣上的家族徽章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小姐,老爷子和老夫人出去办事了,少爷他有事儿出去啦,”他话音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今天只能您自己用餐了。老夫人说你要是在家闷了,可以出去走走。”

落地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几片枯叶正巧扑在彩绘玻璃上,将管家脸上的阴影割裂成斑驳的碎片。

沈梦雪的睫毛颤了颤,珍珠耳坠在侧脸投下月牙形的影子。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餐桌上鎏金餐刀的雕花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

忽然,她偏头看向缩在墙角的年轻佣人,杏眼弯成温柔的弧度,却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惨白如纸的倒影。

“这厨房今日可有蛋黄酥?”她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甜腻,尾音却像猫爪般勾得空气发颤。

那佣人手中的铜盘“当啷”落地,瓷碗碰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有,有!”

她慌忙福身,粗布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面粉,“小姐您稍等,我现在就去给您拿。”

转身时打翻了一旁的花瓶,清水混着碎瓷在晨光里蜿蜒成银色的溪流,却不及沈梦雪眼底转瞬即逝的寒光来得凛冽。

管家弯腰收拾碎片的瞬间,瞥见少女正用指甲轻轻抠着桌布边缘,金线刺绣在她指尖绽出细密的裂痕。

佣人踩着粗布鞋,裙摆扫过地面发出急促的窸窣声,气喘吁吁地捧着描金托盘跑来。

盘中的蛋黄酥堆叠成小山,层层酥皮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油光,甜香混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梦雪正用银匙搅动燕麦粥,瓷碗边缘的玫瑰纹映着她苍白的指尖,粥面上漂浮的蓝莓像凝固的血珠。

\"小姐,蛋黄酥,厨房还有其他点心,我这就给您拿来。\"

佣人弯着腰,汗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托盘边缘。沈梦雪抬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像冰棱般锋利:\"好。\"

话音未落,佣人已扯着嗓子呼唤同伴,回廊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混着瓷器碰撞的轻响。

管家立在廊柱后,看着少女将蛋黄酥掰成细碎的小块,却只把红豆沙抿进嘴里,酥皮碎屑像雪片般落在桌布上。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削瘦的肩头上切割出青紫色的阴影,锁骨处凹陷得能盛住半盏茶。

几个小丫鬟抱着盛满桂花糕、绿豆糕的漆盒候在门边,看着小姐苍白的侧脸,眼眶都红了——往日那个会偷偷给她们塞零花钱的姑娘,如今连指尖都透着病态的青白。

\"小姐多少吃些吧......\"年纪最小的丫鬟突然哽咽出声,话音未落就被年长的嬷嬷捂住嘴。

沈梦雪捏着银叉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槐树正巧被风掀起满树白花,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间,像极了祖父书房里那些永远落不到她碗中的桂花糕。

伶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粗布围裙扫过满地晨光,几乎将沈梦雪整个罩在身后。她指着托盘上殷红的豆沙馅,声音尖得能刺破窗纸:“糊涂东西!小姐的口味都忘了!小姐最讨厌吃豆类的食物,尤其是绿豆和豆沙,你们都不知道吗?!”

颤抖的指尖几乎戳到佣人鼻尖,惊得对方手中的托盘剧烈摇晃,几块蛋黄酥险些滚落。

年轻佣人“扑通”跪坐在地,额头贴在冰凉的月光石砖上,发髻散落的发丝沾着面粉:“是……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换……”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餐厅里激起回音,连廊下悬挂的铜风铃都跟着微微震颤。

沈梦雪用银匙轻轻叩击瓷碗边缘,清越的声响骤然打断骚动。

她垂眸望着碗中浮沉着的蓝莓,突然轻笑出声,声音像浸透蜜糖的薄冰:“不用麻烦了。”

起身时,浅黄色裙摆扫过打翻的糖霜,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白痕,“今日家里就我一位主子,都坐下吃饭吧。”

她夹起半透明的虾饺,薄如蝉翼的粉皮下,虾仁的淡粉色若隐若现。

翡翠镶金的筷尖悬在众人头顶,宛如悬着一柄无形的刀:“想吃什么自己夹。”

话音落下的瞬间,晨光正巧掠过她腕间的银镯,冷冽的光弧晃得佣人们下意识闭眼——那个总在深夜偷偷往她们房里塞点心的小姐,此刻坐在雕花主位上,周身散发的寒气却比祖父书房的檀木家具更冷。

沈梦雪将虾饺轻轻放在骨瓷碟中,瓷勺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站在阴影里的佣人们,那双紫色眼眸在晨光下泛着温柔的涟漪,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伶儿姐姐,翠儿,如玉,青儿,碧玉,都过来吃饭。”

她的声音像春日的微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发间的珍珠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伶儿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她最清楚小姐这些日子受的苦。

此刻看着沈梦雪苍白却温柔的面容,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艰涩地应了一声“是”。

其他几个佣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挪动脚步,粗布裙摆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沈梦雪耐心地等着她们围坐在长桌旁,亲自为每个人盛了一碗粥。瓷碗递到她们手中时还带着温热,“快吃吧,别饿着。”

她轻声说道,指尖的温度透过瓷碗传递过去,让几个佣人心里一暖。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众人身上洒下斑斓的色彩,为这冰冷的沈宅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沈梦雪将青瓷茶壶搁在桌心,壶嘴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她眼下的青影。

她垂眸望着伶儿碗里未动的蟹黄包,余光瞥见角落缩成一团的佣人们——她们粗布围裙的褶皱里还沾着未干的水渍,掌心因常年劳作结着深浅不一的茧。

“你们若是不想和我坐在一块儿,便去厨房自己找东西吃吧。”她转动着腕间银镯,金属碰撞声清脆如冰裂,“这不用你们伺候了,快去吃饭吧。”

窗外突然掠过一群寒鸦,翅膀扑棱声惊得几个小丫鬟肩膀发颤,管家手中的黄铜钥匙串也跟着叮当作响。

为首的老管家躬身时,后颈的皱纹里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姐,可……”话未说完,沈梦雪已用银叉戳破溏心蛋,金黄的蛋液漫过玫瑰花纹瓷盘,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今日家中没人,不用你们伺候了,”她忽然轻笑,珍珠耳坠在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今日放你们一天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廊下的铜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满树槐花。佣人们面面相觑,直到伶儿红着眼眶起身福了福身,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匆匆退下。

沈梦雪独自坐在十二人长桌前,听着脚步声渐远,最后只剩下座钟秒针的滴答声。

她望着自己在银质餐刀上扭曲的倒影,将冷掉的虾饺塞进嘴里,喉间泛起的腥气混着苦涩的胭脂味,在齿间漫开。

沈梦雪用银匙舀起最后一勺凉透的甜羹,瓷碗与勺柄相碰的轻响在空荡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晨光从彩绘玻璃斜射进来,在她浅黄裙摆上流淌成温暖的光晕,这顿饭她咀嚼得格外细致,每一口点心都带着久违的温度。

伶儿默默添茶时,瞥见小姐眼角难得的笑意——那抹弧度像初春枝头最柔软的花苞,在森严的沈宅里悄然绽放。

后花园的青石板路蜿蜒向远方,沈梦雪赤足踩在温润的石面上,露水沾湿了裙摆。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园丁正攀着三层高的花架修剪玫瑰,银剪划过花枝的脆响混着丫鬟们浇花时溅起的水声,在千亩园林里织成鲜活的网。

伶儿捧着薄毯跟在身后,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过假山缝隙;碧玉却像只雀儿似的蹦跳着,发间的绒花随着动作晃出欢快的弧度。

\"伶儿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沈梦雪驻足在九曲回廊尽头,望着月洞门外延伸的柏油路。

她的声音被穿堂风托起,惊飞了廊下筑巢的燕子。碧玉立刻从太湖石后探出头,粉扑扑的脸上还沾着花瓣:\"小姐,我也想去,带上我吧!\"

少女的绣鞋踩碎满地光斑,裙摆扫过藤蔓时带落几串紫藤花,香气裹着晨露扑面而来。

——————

黑色轿车早已静静停在雕花铁门旁,司机笔直地立在车门边,制服上的铜纽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管家夏明远反复检查车内空调温度,指腹抚过真皮座椅的纹路,连地毯褶皱里的灰尘都用软刷细细扫过。

\"小姐,您早点儿回来,在外面的时候要小心点儿......\"他的声音带着老派佣人的执拗,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担忧。

碧玉探出车窗外,发梢被风吹得凌乱:\"夏管家,您放心吧,有我们护着小姐呢,能出什么事儿?\"

她晃了晃腰间新换的香囊,薄荷混着艾草的气息飘进管家鼻间。沈梦雪隔着车窗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门上的家族纹章——那簇镀金鸢尾花在阳光下闪烁,却映不出她眼底渐渐舒展的光。

管家夏明远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下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写满无奈的丹凤眼。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袖口的银链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附和他的抱怨:“你这丫头。”语气里带着长辈对调皮孩子的嗔怪,却掩不住眼底那抹宠溺的笑意。

碧玉歪着脑袋,杏眼圆睁,粉扑扑的脸颊鼓成小包子,朝管家做了个鬼脸,随后又迅速缩到沈梦雪身后,探出半截身子,乌溜溜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声音里带着撒娇的尾音:“小姐,他欺负我。”发间的绒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像只受惊的蝴蝶。

沈梦雪垂眸看着碧玉拽着自己裙摆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

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佯装板起脸,语气却软得能掐出水来:“我们碧玉还小呢,你跟她置什么气?”说着,还伸手轻轻点了点管家的额头,动作亲昵得像在哄小孩。

管家的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趴在车窗上,活像只被霜打的茄子。

他的制服下摆垂落在地面,沾了些许泥土,显得有些狼狈。“小姐,您也太偏心了……”

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鼻音,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童,惹得一旁的司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晨光洒在三人身上,为这场小小的闹剧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驱散了沈宅平日里的森严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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