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攥着改良后的单方,指尖摩挲着纸张边缘的焦痕。
那是昨夜他尝试将自身内力融入丹药催化过程时,不慎灼伤的痕迹。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这不仅仅是一张单方,更是他复仇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也是他能与朱家那个庞然大物抗衡的唯一资本。
掌心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上,柳青青的号码跳动得异常刺眼。
他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一阵被刻意压低的哭腔,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张帆,王少杰说……说要杀了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和隐约的嘈杂。
“你在哪?”张帆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中心医院……我爷爷,他……”
嘟——
通话被强行切断。
张帆收起手机和单方,没有片刻迟疑,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冲了出去。门外的雨幕如同利剑,瞬间将他吞噬。
他冒雨冲进中心医院急诊大厅时,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走廊里人影匆匆,一片慌乱。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朱琳清,她正冷着脸,一把推开王少杰递到面前的一大束鲜红玫瑰。
花束掉在地上,娇艳的花瓣被来往的鞋底踩得稀烂,狼狈地浸在污水里。
“滚。”朱琳清只说了一个字。
王少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发作,只是讪讪地后退了半步,目光瞥见冲过来的张帆,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张帆!”朱琳清也看到了他,立刻迎了上来。
她的白大褂下摆溅着几点暗红的血渍,手腕上那枚精致的阴阳鱼扣随着她急促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柳家老爷子突发心梗,正在里面抢救。”她的语速极快,像是在背诵一份毫无感情的报告,“情况很危险,医院这边已经尽力了。现在,需要你的单方。”
张帆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王少杰,又扫了一眼急救室紧闭的大门。柳青青的求救电话,柳老爷子的心梗,朱琳清的出现,王少杰的在场。这一切太过巧合,就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我的单方?”张帆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
“就凭这是你欠柳家的!”朱琳清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引来周围人侧目,“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柳家怎么会得罪王家?我父亲又怎么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指责意味不言而喻。
“所以,柳青青的电话也是你安排的?”张帆问。
朱琳清的身体僵了一下,避开他的质问:“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伸手想去抓张帆的胳膊,却被他侧身躲开。他们之间,只隔了半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男人缓步走出。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透着精明与审视。
他扶了一下眼镜,动作斯文,西装的袖口却随着这个动作向上滑了一寸,露出手腕内侧一小块狰狞的龙形文身。
张帆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不是之前救过自己的陆明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文身,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六年前,就是带着同样文身的一群人,用伪造的证据将他送进了监狱,毁了他的一切。而王少杰的手腕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标记。
“小友果然古道热肠,为了朋友,真是奋不顾身。”那个男人开口,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声音却毫无温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明。”
他无视了张帆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朱琳清和张帆之间打了个转。之前救他的时候可不是那样的。
“陆先生。”朱琳清微微点头,原本对着张帆的焦躁和冷硬,在面对这个男人时,收敛得干干净净。
“朱小姐辛苦了。”陆明的笑容里藏着刀,“不过,你的订婚宴就在下周,还是不要太过操劳。至于柳老爷子的事……”
他顿了顿,视线最终落回到张帆身上,那副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这单方是张帆先生的心血,价值连城。恐怕不是一句‘救人要紧’,就能轻易拿走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急救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
监护仪的蜂鸣变得尖锐刺耳,像是在催命。
“爷爷!”柳青青的尖叫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带着绝望的哭嚎。
朱琳清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猛地转向张帆:“你听到了吗?再迟就来不及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交出单方?”
张帆没有回答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在陆明身上。他能感觉到,从这个叫陆明的男人出现开始,这里的一切,才真正进入了正题。
陆明仿佛没有听到那催命的警报,也没有理会崩溃的柳青青和焦急的朱琳清。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份文件,递到张帆面前。
“张帆先生,我们王家做事,向来喜欢公平交易,不喜欢强人所难。”陆明的声音压过了监护仪的警报声,清晰地传进张帆的耳朵,“朱小姐已经为你考虑得很周到了。只要你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柳老爷子就能立刻得到救治,而你,也能得到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补偿。”
张帆的视线从陆明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递来的那份文件上。
白纸黑字,标题写着单方所有权转让协议。
他的手指有些发冷,接过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却觉得它重若千斤。他翻到最后一页,在甲方签字的那一栏,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朱琳清。
字迹清秀,笔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昨夜实验室里,那个在暴雨和雷鸣中,颤抖着说出“我赌”的女人,那个眼中带着绝望和清明的女人,此刻的形象与纸上这个冷静的签名重叠在一起,显得无比讽刺。
原来,这就是她的赌局。
这就是她所谓的“合作”。
用柳家祖孙的性命做筹码,用他背负的六年冤屈做引线,和他的仇人站在一起,逼他签下这份卖身契。
“好一个……交代。”张帆低声说,他看着纸上那个名字,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他抬起头,看向朱琳清。
急救室的警报声、柳青青的哭喊声、陆明得意的呼吸声,在这一刻尽数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朱琳清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避开了他的视线。
张帆拿着那份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