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见孩子醒来也顾不上言谢,一个劲地抱住痛哭。
过了许久纪桂芬给两人准备一碗糖水,两人总算平静下来,妇人道,“这孩子本就有些先天不足,娘胎里带出来的。都怪我今日这么冷的天,也要带他出门,要是没遇上大夫,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够给周家赔罪啊。”
纪桂芬诧异问,“你是福州周记灯盏的夫人?”
夫人哽咽道,“是的,不过这孩子并非我亲生,我乃续弦。这孩子天生体弱,要不是我夫君周祥要来这开店面,我们也不会来这,更不会遇上今日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谢过这位夫人。”
这时那位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恢复过来,围着一群人转,两只眼睛也是滴溜溜地扫视四周。
妇人松了口气付好银子就要告别,身后的家仆也都来牵这孩子。
男孩子天性爱玩乐,一手指着一盏华丽的吊灯说,“我要这个,爹爹的铺子里都没有,娘你给我买这个,我就跟你回去。”
妇人也跟着看过去,这是一盏锦绣花屏的大型吊灯,一般也用在富贵人家,夫人问:“这位夫人,多少钱,我们要了。”
纪桂芬道,“一共八十两。”
“啊?”旁边的仆从先出声,“怎么这么贵,我听说整个泉州城除了一位巧灯娘子的灯能卖这么贵以外,别的都不敢喊这价钱的。即便是我们周记灯盏也是五十两银钱。”
俞画棠坐在楼上,这些话说完,她也叹了口气,这位仆从没说说错,嫂子这盏灯是属于狮子大开口了。
可她不能出去说也不能过问,师兄李若同对她照拂有加,她不能做这种拆台面的事。
这时妇人道,“八十两就八十两吧,我们要了。”
纪桂芬让人拿了下来,伙计也开心今日卖了一盏大灯,往常都是俞姑娘的灯最抢手,李师兄做的灯说实话不如俞姑娘的,但怪就怪在这,灯师堂的所有灯盏都是纪桂芬定价,李师兄的价格比俞姑娘的还高。
他们这些伙计也明白这是李夫人(纪桂芬)在打压俞姑娘。
以前俞姑娘还没来的时候,大家伙都是买李师兄的灯的。
现在不一样了,灯师堂有三分之二的灯是出自俞姑娘,而且商家还点明要她的。
纪桂芬原本就对李若同多次照顾颇有不满,如今自家丈夫的手艺全被人学去,不仅如此,还更好,她自然是心里不平。
这时男孩说,“我不要这个,我是要那盏琉璃做的发光的那个。”小孩子词语有限,无法精准形容,可所以伙计都知道要的是俞姑娘的。
大伙也全都看向楼上,俞画棠下楼,亲自拿过去,问,“这个吗?”
小孩子开心接过,“多少钱,我给你。这盏灯做的漂亮我想买给我堂兄看看。”
俞画棠回答,“就给五十五两吧。”
琉璃的材质比较贵,所以这盏灯的价格会偏高些。
妇人过来付过钱,带着孩子离去,小孩子走得时候还舍不得松开手,时不时要提醒仆从不要弄坏了。
俞画棠看了一眼在柜台前的纪桂芬,她还是入往常一样应收账目,并未抬头,也看不清是何神情。
但俞画棠知道,纪桂芬是不高兴的,师兄之前就说让她入股,她做的灯太多,也太过劳累,入了股以后属于她的营收还可以多给一层,说是谢她带来的生意。
可嫂子纪桂芬不这么想,她本来就不愿俞画棠再留在灯师堂,希望李若同能够继续像以前一样单干,不再跟她扯在一起,也不愿灯师堂的人,都认为灯师堂是靠她俞画棠才这么有名的,如今还要再多一层,这更加就没个理由了。
俞画棠后来也拒绝了,说是后面看总营收,如果到了什么金额,再让师兄包个红包也成。
李若同虽然有心想要帮助她,可也架不住自家发妻也是在他危难关头拿出所有嫁妆,陪他撑过难关的。
那时李爷爷刚离去,灯师棠还不够稳固,有些人不愿意买李若同的手艺,有人出钱八百两,让他将手艺和灯楼一块卖了。
他愁眉莫展,这时还是纪桂芬拿出了所有银钱,购买仆从,跟其他商铺一起分成,才度过难关,于情于理李若同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傍晚休息时,俞画棠从后门回去,许甫说要去她家拿些特制的骨架,便跟她一起走。
等过了祥源巷,灯师棠早已看不见时,许甫道,“师姐,昨天结算工钱,你是不是拿了十五两啊?”
俞画棠笑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甫说,“之前不是听说你的灯达到一定金额,李师兄就要包个红包的吗。上个月灯楼卖出去多半都是你的,我就想,师姐你肯定是要发财了。”
俞画棠回,“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将技艺学好。”
许甫见她这样说,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纪嫂子根本没有将多余的金额给师姐,他一把抢过师姐身上的荷包,这里面的银钱跟他昨日看的一样,不多不少总共才五两。
“这也太过分了。”他数清后,“上个月商铺少说进账都是几百两,师姐你是商铺的一把手,一个月挣五两银子,说出去谁信啊!”
“师姐,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纪嫂子就是想让你不好过,这你都能忍,我是忍不住的。说句不好听的,这灯师堂要是没有师姐,早就关门歇业了,她倒好好打压一把手,我都不知道纪嫂子怎么想的。就师姐你现在这手艺,出去,谁家不抢着要你,一个月少说也有十几两,更别说还有年底的分红了。”他说得义愤填膺,大有要去为她理论的样子。
俞画棠道,“上个月师兄给了我好几天假,自然是要扣掉的。”
“那也不能一天就扣几两吧,这也太过分了。”许甫气道,“这肯定是纪嫂子自己做的账,李师兄肯定都不知道,师姐你要不跟师兄说一声?”
“怎么说,让人家夫妻打一架吗?”
俞画棠再次摇头,“师兄现在也在操心店面的事,就不要跟他说这个了。当初李爷爷能够收留我,还教授我这些,都是对我的恩情,这么多年师兄也对我照拂不少。这些就当是报恩,我反正一个人,也不需要这么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