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回也知道,今日的事闹得太过了。不是他觉得理亏,而是这么多人听着赵家之前对俞丫头的嫌弃,他们这些男子被人议论也没什么,可俞丫头到底是个姑娘家,这事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了,到时俞丫头又是风口浪尖上……
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哀叹一声,拉着俞画棠担忧地说,“是堂哥没考虑到你。”俞画棠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慰地笑笑,不多时三人绕过了芦苇荡,转身看不见了……
“公子……你还好吗……”这时,一旁不知所措的天水终于说了话。
赵琰回头看向她,回神过来,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生平从来没有去过妓院,也从未与不清不楚的女子有过什么交集,今年二十有八,也只有过俞画棠一人,即便以前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何荣锦,他也是君子之仪的协助而已,如今却让她看见自己在押妓……
他觉得上天在跟他开玩笑,在与她家人再一次碰面时,是这样的状况……
回程路上,他独自站在甲板处,不言不语。这时还未气消的赵寻却还在嚷嚷,“要不是今日三哥拦住我,我保不定要揍那小子一顿,小小年纪心肠这般歹毒,还豢养蛇类,真是让人气的牙痒痒。”说完就抡起裤脚看伤口,现也只剩一道浅浅的痕。
安福按照刚才的吩咐地递上一碗绿豆汤,解释道,“这种蛇是没毒的,四公子放心。我年级小的时候,也跟着父亲在芦苇荡里捉过,一般人家也是捉来拿去卖,或者小孩子拿着玩。”
赵寻心下得了安慰,心气也狂躁起来,“哼,这要是有毒的蛇,小爷非要了他的命。”
“够了,说完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赵琰回头看他,继续道,“今日你跟你朋友如果没那意思,人家会怀疑你吗?你是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
“没有,我就是跟葛鹏有些累。”赵寻嘴硬接着说,“刚好,那里的芦苇长得好,我看着舒服,就打算压到一片做张床,在那躺上一躺。谁知我们弄好后,刚躺下,那个小子就不知从哪冒出来,说我踩死他家的鱼苗……”
赵琰冷盯着他道,“你在人家芦苇荡里,那地方地势低洼,一般都是用来培育苗种的,人家是个庄稼人,靠这吃饭。你倒好破坏个干净,不仅如此还偷人家鸡,又怕人发现,全给杀了取血扔在一旁,你说人家有没有冤枉你!”
“那有如何,我都给了钱的,是他自己没看见,我就扔在田里。他们后来还打了我,我不也是再给了钱吗?”
这时跟过去的白露也说,“我们的确给了钱的,是他们没看见,要我说,四公子也没什么错。何况今日他们这般辱骂我们,的确让人不好受。”
赵琰立马朝她看来,说不出的狠厉和冷漠,白露战战兢兢再也不敢说话。
赵琰又朝赵寻看去,“你还狡辩,如果不是你有错在先,或者一开始好言相说,人家怎么会让蛇咬你。”
又道,“无非是你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这乡下觉得他们无权无势,即便你踩死他家的鱼苗又怎样,就算是你烧了他家房子,他也告状无门,是不是?你生气,是因为他没有捧着你,让着你,这跟京城的狗腿子不一样,让你觉得没有面子,所以你一再胡搅蛮缠,将死说成白的,又惹人家动怒,出手打你。你当然不怕。无非想着我在这为官,怎么地都要护着你的,他们无权无势,大字都不识几个,又去哪里伸冤……”
说到这里赵琰仰头长叹,他以前只觉赵寻不过是纨绔取闹而已,如今却知,他已经被京城的吹捧彻底没了做人的基本良心……
赵寻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吭声,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说错处,也的确是他跟葛鹏有错在先,但他就是觉得这些乡下的泥腿子,不够跟他说话……
这时赵琰继续道,“你还想让我将他们抓起来,你是觉得我这官做到头了,还是觉得我也是一个五感昏聩、眼瞎心盲、滥用权利的黑心狗官?你得知这是你前嫂子的娘家人,也丝毫没有悔恨之心,阿寻,你现在是怎么一个人呢……”
画舫上雅雀无声,原本的几十人都在二楼避开着,甲板处也只零散站着何灵妃他们,到这里,赵寻也心感茫然。
“我……我只是……”
赵琰继续道,“你既已得知我们之前的关系,今日为何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侮辱他们,说到底,他们又有什么错……”
“什么什么关系,你们早就和离了……”赵寻低声说道。
“即便和离了,就必须这样刀剑相向吗?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你今日这般取笑,她以后再这里该怎么生活,你想过吗?”
赵寻不满道,“我想这些做什么,没影响你就行了,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说完自己也觉得理亏,即便是穷苦人家的夫妻和离了,男方都会依然照拂,何况说起来她好像也没什么错。他忐忑地想,等着赵琰再次训斥他,可等了半响,也没听见他哥的声音。
他抬眼看去,赵琰立在船头不在言语,神情晦涩难辨,一身落寞。
跟着一身怒气的还有何灵妃,刚才三哥训话,她不好插嘴,这会她恨不得手撕了赵寻。
出发前他就一再保证不会惹事,如今公然带着妓女上街,他是当她死了吗。赵寻哪里还不知她的意思,躲躲藏藏地往船舱里去,不敢待在这……
等回到家中,太阳也落下了,云层里的红霞透出一些光晕,天色还未完全黑,赵琰呆坐在一旁静静等着,他知道她今晚肯定会回来的。
以往她去惠安县也是一日来回,今日到了这个时辰,也还未听见马车声。
他焦急地等待,心想今日的事,完全是他们的错,他理应事先道歉。如果她能接受的话,他还要带着赵寻去找她堂哥道歉。
他知乡下人家育苗不容易,今天这么毁了,这半年的营生怕是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