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汉子离开谢家后,在这个坊内转了一圈,换了一身打更的衣服,穿过几个坊后,来到了黄三江的别院后门。
两长一短,门扉洞开,给他开门的正是诸葛旦。
“签帅怎么还没休息?”
瘦高汉子将一抹脸,露出真容,竟是沾着人头血写字的笔杆子。
“我得给你庆功啊!走吧,陪我喝一杯,为了等你回来我可半天没喝酒!”
诸葛旦打着哈欠将门关好,快步领着笔杆子往院内走去。
两人来到屋里,桌子上摆着两个下酒的小菜,一大坛子酒,十斤的坛子,上面还贴着三十年陈的红纸。
“签帅,我可没您的酒量,陪不了您啊!”
“那是我自己喝的,你的在这呢。别看这坛少,这可是真正的三十年菊花酿,我都不舍得喝。来来来,先喝两杯解解馋。”
诸葛旦迫不及待的坐到桌旁,从大酒坛子后面拿出一小坛酒,啪的一下放到了笔杆子面前。两人先干了两碗酒,再开始说正事。
“那位谢御史说什么了?是不是还在追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诸葛旦两碗酒下肚,人都精神了不少,开始询问谢岳的情况。
“签帅说的不错,谢御史还是那些问题,没问别的。他收到信后很激动,还是怀疑我们是魏国细作,不过他没有挑明,我觉得他不太在乎我们的身份,反而对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很感兴趣,还想套我的话。而且他对明天魏军细作要跑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
“魏军已经逼近江陵,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战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谢岳就是个御史,孤身一人在江陵做官,以前就是个孤家寡人,生死对他来说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他可以毫不在意,所有才能做个好官。但他现在找回了儿子,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他想给自己和儿子找一条后路也是人之常情。”
“签帅的意思是谢岳明天会放走那些人?”
笔杆子放下酒碗,有些担心明天的计划。
“明日的安排本来就是对水道的试探,这几个人能不能离开江陵要看他们的命。谢岳不会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他不确定我们究竟是什么人,你是拿着太子令牌去找他的,他虽然不确定你是太子的人,但也同样没法确定你不是。明日谢岳肯定会带人去水道抓人,但会不会放水就不好说了,莫先生安排好了,不会有活口的。继续喝,明日的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诸葛旦分析着谢岳的想法,安抚有些担心的笔杆子,两人一碗又一碗的喝着酒,聊着蜀地的风光,聊着离家的乡愁。
笔杆子第一次去找谢岳,亮出的就是东宫令牌,为的就是能进谢家的大门。别看谢岳家只有两个人,可谢岳和他的老仆人身上都有功夫,寻常汉子三五个不能近身。笔杆子扯起太子这张虎皮才能在谢家平心静气的聊上几句。
谢岳丢了四年的孩子被找到了,这个孩子就是笔杆子贸然上门的见面礼,谢岳的老仆人就是去接孩子的。笔杆子还说了些模棱两可的情报,魏国细作的情报,让谢岳这个御史有案子要往这方面想想。
本以为是太子拉拢人心的谢岳,自然对笔杆子千恩万谢,能找回丢失的孩子是谢岳对亡妻的一份交待。可最近连续发生的事情让谢岳对这个手持太子令牌的人产生了怀疑,以谢岳的眼里早就看出笔杆子不是官场中人,手上还有不少人命,但找到儿子的喜悦让他忽略了这些事。
昨晚笔杆子又找到谢岳,想让谢岳帮个小忙。太子感慨菊园下毒的两对夫妇其罪当诛,其情可悯,况且中毒的众人又都转危为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所以想让谢岳暗中放掉这两对可怜的夫妇。具体方法就是让两对夫妇中毒假死,等御史台的医师验看以后就会把这两对夫妇交给仵作送往义庄安葬,剩下的事就不用谢岳管了。
谢岳是不会相信这套说辞的,太子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救人,除非这两对夫妇身后还有黑手,而这背后的人是太子都要忌惮的,所以太子想要把这两对夫妇掌握在自己手里,在合适时机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
谢岳心里对丢失孩子的两对夫妇有天然的同情,他能看出这四人确实是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穷苦人,背后也绝对有人指使他们,可他不忍心对这样的穷苦人动大刑,而且他在这些人的眼中看出了对生的漠视,对死的渴望。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谢岳看着两对夫妇被送到义庄,才前往御史中丞王孝祀的府邸。他怀中揣着太子令牌,自然对这个尸位素餐的御史中丞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是他狐假虎威,而是他已经做好了辞官回乡的打算。笔杆子无论是不是太子的人,他能拿出太子令牌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都御史能参与的,他现在就想顺利辞官还乡,亲自教导儿子读书习武,过几年安稳生活。
但谢岳只是被儿子突然出现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怎么可能离开江陵这个是非之地?他已经进入了梁帝萧绎的视线,也可能在太子萧元良的布局里,还有可能是藏的更深的一伙人手中的棋子,已经被摆上了棋盘的棋子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明日的南门水道,就是莫先生和诸葛旦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圈套,只看谢岳是做饵还是钩子了。
刘记酒铺。
菊园已经解禁,红娘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刘记酒铺报平安。
“你没事吧?事情有变化?”
刘爷十分担心红娘,看到她亲自来酒铺瞬间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化。
“御史台把人都放回来了,那两对夫妇在牢里服毒自杀了。签帅传来消息,明日午时安排我们离开江陵,走南门水道!菊园最近都不会开业,流云会在菊园里照应,就说我受了惊吓生了病,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我离开。”
红娘已经安排好菊园的一切,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