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巷的黎明,是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低低的啜泣声唤醒的。
窝棚里,老妇人悠悠转醒。出乎意料,折磨她许久的、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和剧咳,竟减轻了大半!胸口虽然还有些闷,但呼吸前所未有的顺畅。她茫然地坐起身,看到守在旁边的春喜,以及不远处闭目调息的云舒和靠坐养伤的卫铮,昨夜那惊心动魄的记忆碎片般涌回脑海——滚烫香甜的红薯、温暖驱散寒冷的暖流、狰狞恐怖的活尸怪物、还有那位……如同神仙下凡般的姑娘……
“姑……姑娘!”老妇人挣扎着想要下床磕头,“是您救了老婆子的命啊!神仙!您一定是神仙!”
“婆婆不必如此。”云舒睁开眼,离火金焰在眸中一闪而逝,脸色已恢复红润。她扶住老妇人,“您感觉如何?那印记可还有不适?”
老妇人连忙摸了摸锁骨下方,那里只剩下一片淡淡的红痕,再无之前的阴冷诡异之感。“好了!全好了!多谢神仙姑娘救命之恩!”她感激涕零,浑浊的老泪流下。
“婆婆,昨夜您提到去济世堂求药,那胡郎中除了左耳后的黑痣,可还有什么别的特征?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济世堂除了卖药,还做些什么?”云舒抓紧时间询问。
老妇人努力回忆:“那胡郎中……看着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说话也慢声细语的,就是……就是眼神有点冷,看人的时候,像……像蛇盯着青蛙……瘆得慌。他铺子里平时没啥人,就他一个,偶尔有几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汉子偷偷摸摸去找他,手里好像……好像还拎着黑布包着的……像是活物?扑腾扑腾的……老婆子有次路过,好像还听到过……小娃娃的哭声?吓得我赶紧走了……”
活物?娃娃的哭声?云舒和卫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炼制“黑玉膏”(血髓玉膏)的材料!
“至于其他……”老妇人想了想,摇头,“他深居简出,铺子后面好像还有个小院,但门总是锁着,从不让外人进。”
线索似乎又回到了济世堂的后院。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以及衣甲摩擦的窸窣声!虽然刻意放轻,但在云舒敏锐的感知下,如同暗夜中的灯火!
龙骧卫!萧衍的人果然来了!动作很快!
“有人来了!”云舒低声道,示意春喜和卫铮戒备。橘胖也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看向巷口。
然而,那些脚步声并未深入污水巷,而是迅速分散开,如同撒开的网,悄无声息地朝着瓦罐街的方向包抄而去!目标明确——济世堂!
萧衍直接动手了!看来他也查到了关键!
“娘娘,我们……”卫铮看向云舒。
“静观其变。”云舒目光沉静,“龙骧卫打草惊蛇,未必是坏事。那胡郎中若在附近,必然会被惊动,仓皇逃窜时,或许会露出马脚。”
她带着春喜和卫铮,藏到一处视野更好、能隐约看到瓦罐街入口的隐蔽角落。
果然,不到一盏茶功夫,瓦罐街深处济世堂的方向,传来几声短促而压抑的呼喝和兵器交击声!随即,一道灰影如同受惊的兔子,从一条狭窄的暗巷里猛地窜出,朝着与污水巷相反的方向——更混乱的城西深处亡命狂奔!
正是那左耳后有黑痣的胡郎中!他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包裹,神色仓惶,脸上再无平日的“和气”,只剩下亡命徒的狰狞!
“追!”云舒眼神一凝,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卫铮咬牙紧随,春喜则留下来照顾老妇人。
胡郎中显然对城西这片迷宫般的贫民窟极其熟悉,专挑狭窄肮脏、堆满杂物的小巷钻。他速度极快,显然也练过些粗浅的功夫,甚至偶尔还反手撒出一把腥臭的粉末,试图阻挡追兵。几个试图包抄的龙骧卫暗哨不慎吸入,顿时脸色发青,踉跄倒地!
“小心!是毒粉!”卫铮低喝提醒。
云舒冷哼一声,离火金焰在身前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毒粉触及屏障瞬间被焚成青烟。她速度不减,与胡郎中的距离迅速拉近!
胡郎中回头瞥见云舒那鬼魅般的速度和她周身环绕的暗金锋芒(龙鳞碎屑),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和怨毒!他知道,一旦被追上,绝无幸理!
他一咬牙,猛地拐进一条堆满破瓦罐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堵两人高的破墙!
“想跑?”云舒指尖离火金焰凝聚。
然而,胡郎中并未翻墙,而是冲到墙根一个被破席子掩盖的、不起眼的狗洞前!他毫不犹豫地就要往里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喵嗷——!!!”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戾的猫吼,如同炸雷般在胡郎中头顶响起!
一道橘黄色的肥大身影,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狠狠砸在了胡郎中的后背上!正是本该守在污水巷的橘胖!它不知何时竟循着气味和动静,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这里!
砰!
“啊——!”胡郎中猝不及防,被这沉重无比的一扑砸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钻洞的动作瞬间变形,脑袋“咚”一声狠狠撞在墙上,顿时血流满面!背上的黑色包裹也甩飞出去!
橘胖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肥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弹开,稳稳落在旁边的破瓦罐堆上,碧绿的猫眼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晕头转向的胡郎中,尾巴得意地甩了甩。
“干得好!橘胖!”云舒和卫铮瞬间赶到,堵死了胡同口。云舒赞了一声,橘胖傲娇地“喵”了一声,舔了舔爪子。
胡郎中满脸是血,挣扎着想爬起来,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他猛地伸手入怀,似乎想掏出什么同归于尽的东西!
“哼!”云舒岂会给他机会?指尖一点,一缕离火金焰如同灵蛇般射出,精准地缠上胡郎中掏东西的手腕!
嗤啦!
“啊——!”胡郎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腕瞬间焦黑一片,冒起青烟!他怀里的东西——一个黑色的小瓷瓶也掉了出来。
云舒隔空一摄,那小瓷瓶飞入手中。入手冰凉刺骨,瓶身刻着扭曲的符文。她没时间细看,直接收入袖中。
龙鳞碎屑悬浮而起,冰冷的煞气锁定胡郎中全身要害。
“现在,”云舒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得胡郎中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告诉我,‘画皮大人’在哪?‘九号窖’在什么地方?‘圣眼’……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