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他出兵?”
听到秦烈之言,杨老六一脸迷茫。
秦烈解释道:“黄居行定然不知邓通已被我们拿下,但他心中,必然对昨夜中岩石墩堡的烽火起疑心。”
“你要做的,就是回屯堡,打消黄居行的疑心!”
“见到黄居行后,你便说,邓通让你火速回报,下岩石墩堡已遭鞑子报复攻破,我与卢峰手下大部战死,卢峰拼死杀出,逃往中岩石墩堡点燃烽燧求援。”
“上岩石墩堡的吴猛见状,亦带人前来,与卢峰合力,暂时击退了鞑子。眼下,尚有五名鞑子残兵,被困在下岩石墩堡的堡楼之内,邓通请他速派援兵,便可一举全歼这股鞑虏,夺此大功!”
秦烈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猜,黄居行听闻此讯,会如何做?”
“黄居行……黄居行定会派兵!”
杨老六下意识的接口。
按秦烈所言,一旦抓住这么多鞑子,这得是多大的功劳?
换了谁都不会忍不住出兵!
但,杨老六思索片刻,不禁又面露忧色,“可是秦墩长,黄居行那老狐狸生性多疑,邓通若在,他自然深信不疑。单凭小的一面之词,他……他怕是不会轻易相信。”
秦烈胸有成竹地一笑:“这个简单。”
他朝着白彪打了个手势。
白彪会意,从一旁的包裹里,取出六只血淋淋的耳朵,丢在杨老六面前。那耳朵边缘整齐,显然是利刃割下,正是鞑子鹰师斥候左耳的式样。
“我再让你带上六具鞑子的腰牌,锁子甲,和一些搜刮的金银回去,有这些佐证,黄居行,他想不信都难!”秦烈声音平静。
杨老六瞧见那六只鞑子耳朵,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一拍大腿:“妙啊!秦墩长高明!有此物作证,黄居行那老匹夫,定然信以为真!”
杨老六一点就通,心中已然有了把握。
秦烈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事若成,你便是首功。事成之后,伍长之位,唾手可得。待日后攻下屯堡,这墩长之职,也未尝不能给你一个!”
杨老六激动得浑身轻颤,只觉热血沸腾,他猛地一咬牙,郑重道:“秦墩长放心!小的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他话音刚落,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秦墩长,小的……小的还想请一人,与我同去!”
秦烈眉头微挑:“哦?何人?”
杨老六脸上露出一丝谄笑,小心翼翼地说道:“周平!就是先前黄居行派来的那个探子!”
“他是黄居行的心腹,相比起我,黄居行更信任他!”
“只要他和我同去,黄居行必深信不疑!”
秦烈闻言微微颔首:“周平此人,我亦有所耳闻,据说颇得黄居行信任。你二人同去,再带上那六只鞑子耳朵,黄居行即便再多疑,见到‘故人’与‘战功’,也由不得他不信。此事若成,你与周平,皆有功劳。”
他转向白彪,语气平淡:“白彪,传我令,杨老六暂代一伍伍长之职,周平划归其麾下,听候调遣。待此事了结,再行正式封赏。”
居然真要封赏这墙头草?
白彪闻言,浓眉一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迎上秦烈那平静却深邃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秦墩长!”
杨老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代伍长!
这……这就当上伍长了?
他原先在邓通手下,不过是个摇旗呐喊的小角色,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坐上伍长的位子?
更别说,秦墩长还亲口许诺,此事办妥,还有正式封赏!
他激动得脸膛发红,声音都有些发颤,对着秦烈重重一揖:“秦墩长知遇之恩,杨老六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小人这就去找周平,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说罢,杨老六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那背影都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待杨老六的身影消失在堡楼门口,白彪这才凑到秦烈跟前。
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解与憋闷:“秦墩长,这杨老六,还有那个周平,可都是见风使舵、背主求荣的墙头草!先前不宰了他们,已是天大的恩情,怎的还许他们这般重赏?伍长的位子,那可是……”
秦烈摆了摆手,打断了白彪的抱怨,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白彪,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他缓缓踱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杨老六与周平这类人,确是无甚忠义可言,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但你想想,这类人,往往也有旁人不及的长处。”
白彪挠了挠头,依旧有些迷糊:“长处?他们除了会拍马屁,还能有啥长处?”
“他们的长处,便是懂得如何揣摩上意,如何将事情办得‘漂亮’,以博取上司欢心。”
秦烈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我方才那番话,既是许诺,也是敲打。我让他们明白,跟着我秦烈,远比跟着黄居行有前途。如此一来,他们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那看得见摸得着的赏赐,便会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将此事办成,甚至会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周全。”
“你想想,若派你或者卢峰去行此诈降之计,你们固然忠勇,但论起这坑蒙拐骗、巧言令色的本事,怕是远不如他们二人来得自然,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秦烈拍了拍白彪的肩膀:“咱们要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屯堡。此事若成,便可免去一场血战,你与卢峰,还有堡内其余弟兄,都能少冒风险。区区一个代伍长之位,算得了什么?”
他话锋一转,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望向远方:“白彪,眼光要放长远些。拿下屯堡,只是开始。日后,咱们要杀的鞑子还多着呢!凭军功,你与卢峰,将来封妻荫子,当个将军,也并非不可能!”
白彪听得是热血沸腾,先前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他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处:“秦墩长说的是!俺老白目光短浅,还是秦墩长看得远!当将军!哈哈,俺老白做梦都想当将军!”他用力一拍胸膛,“秦墩长您就瞧好吧!往后您指哪儿,俺老白就打哪儿,绝不含糊!”
秦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杨老六已寻到了周平,将秦烈的计策与许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又将那六只血淋淋的鞑子耳朵展示给周平看。
二人带着“信物”,快步出了下岩石墩堡,朝着屯堡方向赶去。
一路上,周平显得心事重重,几次欲言又止。
待行出一段距离,四下无人之际,他终于忍不住凑近杨老六,压低了声音:“六哥,咱们……咱们当真要替那秦烈卖命?这后面也没人跟着,要不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