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抹了把脸上的汗,手里的铁锹深深插进泥土里。
夕阳西下,远处的山影拉得很长,像是要把这片临时营地吞没。
他身后是三十七个普通人——老人、妇女、孩子,还有几个瘦弱的年轻人。
没有进化者,没有战斗经验,只有疲惫的眼神和干裂的嘴唇。
\"老张,水……水真的不够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颤抖着递过来半瓶浑浊的液体,那是他们今天从干涸的河床里挖出来的最后一点泥水。
老张接过水瓶,喉咙动了动,却没喝。
他转头看向蜷缩在帐篷里的孩子们,他们的嘴唇已经起皮,眼睛里没了神采。
\"再撑一天。\"他沙哑着嗓子说,\"明天……明天一定能找到新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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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队伍已经走了十七天。
原本有六十三人,现在只剩三十七个。
有人死在路上——饿死的、病死的、被变异野兽咬死的。
也有人是\"消失\"的——半夜偷偷带走食物和水,独自逃命的;为了半块饼干,把同伴推下悬崖的;甚至……易子而食的。
老张全都见过。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肉贩子,力气大,心肠热。
末日来临后,他保护着一群想要投奔幸存者基地的家伙们东躲西藏,他想给这群人找个安身之处。
可他没想到,最可怕的不是丧尸,不是野兽,而是饥饿和绝望中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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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的夜晚,老张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
他悄悄摸出帐篷,看到队伍里最健壮的罗田正偷偷撬开储藏食物的箱子。
\"罗田!\"老张低喝一声。
罗田猛地回头,眼里没有愧疚,只有狠厉。
\"老张,别挡路。\"他攥紧手里的砍刀,\"这些吃的根本撑不到找到幸存者基地!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让有力气的人活!\"
老张没说话,只是默默举起了铁锹。
罗田冷笑:\"你装什么圣人?你以为这些人感激你?我告诉你,昨天李婶还跟我说,要是你死了,他们就能分你的那份口粮!\"
老张的拳头捏得咯吱响,但他最终只是侧开了身子。
\"滚。\"他低声道。
罗田愣了一下,随即抓起食物,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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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队伍里最瘦小的女孩小芸发起了高烧。
她的母亲跪在老张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求求你……救救她,她昨天把自己的水分给了隔壁的陈爷爷……\"
老张翻遍所有行李,只找到半片退烧药。
他给小芸喂下药,然后站起身,看向所有人。
\"我去找水。\"他说,\"如果明天中午我没回来……你们继续往东走,幸存者基地就在那边。\"
没人说话。
只有小芸的母亲死死抓着他的袖子,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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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独自走进了荒野。
他的水壶早就空了,嘴唇干裂出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但他更清楚——如果连他都放弃,那些人就真的没希望了。
远处,一只秃鹫盘旋着,像是在等待他的倒下。
老张握紧铁锹,咧开干裂的嘴角,笑了。
\"想都别想……老子还得回去见儿子呢。\"
……
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大地,老张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每走一步,靴底都像是要黏在滚烫的沙土上。
他离开幸存者暂留地已经整整半日,水壶空空如也,眼前的世界在热浪中扭曲摇晃。
\"再找不到水……\"他喘着粗气,铁锹杵在地上支撑身体,\"那群老弱撑不过今晚。\"
就在这时,他眯起昏花的眼睛——前方荒芜的土坡上,竟突兀地生长着一片低矮的树木。
那些树不过一人高,树干却臃肿如酒桶,表皮粗糙皲裂,像是储存了什么东西。
老张跌跌撞撞地奔过去,铁锹狠狠劈向最近的一棵树干。
\"咔嚓\"一声裂响,淡绿色的汁液顿时汩汩涌出,在阳光下泛着清透的光泽。
他颤抖着伸手接住,液体清凉粘稠,带着淡淡的草木腥甜。
顾不得多想,他仰头灌下一口——
是水!略带涩味,但绝对能喝!
\"老天开眼啊……\"老张哽咽着跪倒在地,疯狂地用铁锹扩大裂口。
汁液像小型瀑布般流淌,他急忙掏出空水壶,甚至脱下外套浸透拧进容器。
当最后一滴水壶灌满时,树干伤口竟缓缓渗出树脂般的物质,自行封住了裂痕。
返程的脚步比来时轻快百倍,夕阳西沉时,营地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隐约能看见几个瘦弱的身影正翘首以盼。
小芸的母亲第一个发现他,尖叫着踉跄奔来:\"老张回来了!他找到水了!\"
三十多个幸存者瞬间爆发出哭喊般的欢呼。
老张被团团围住,水壶在无数双枯瘦的手中传递。
小芸烧得通红的小脸埋进盛满树汁的饭盒,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像是最美妙的音乐。
\"慢点喝,\"老张沙哑地笑着抹了把脸,\"明天我带大家去那片树丛,暂时……我们渴不死了。\"
夜风拂过荒野,远处传来变异鬣狗的嚎叫。
但此刻,破帐篷里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中,分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大肚树,这是老张给它们起的名字。
那些臃肿的树干里储存着足以维持生命的水分,幸存者们终于不用再为饮水发愁。
去取水时,用铁锹在树干上凿开小口,接满所有能装水的容器,再用树脂封好裂痕。
\"这些树……简直像是老天爷专门给咱们留的。\"老张摸着粗糙的树皮,喃喃自语。
可水的问题解决了,食物却依然紧缺。野草、树皮、偶尔抓到的田鼠——这些东西根本填不饱三十多个人的肚子。
\"得继续往东走。\"老张蹲在篝火旁,用木棍在地上划拉着简陋的地图,\"果园基地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再走十天……不,也许七八天就能到。\"
没人应声。
火光照着一张张麻木的脸,他们早已习惯了沉默。
只有小芸的母亲——那个叫刘婶的女人——轻声问:\"路上……还有这种大肚树吗?\"
老张攥紧木棍:\"会有的。\"
他撒谎了。
第二天黎明,队伍再次启程。
老张走在最前面,铁锹扛在肩上,像一面破旧的旗帜。身后的人群拖拖拉拉,脚步虚浮,却没人停下。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向前,哪怕前方只有渺茫的希望。
第三天,他们遇到了一群鬣狗。
那些畜生瘦得皮包骨,眼睛泛着绿光,远远地跟着队伍,等待有人倒下。
老张握紧铁锹,让女人和孩子走在中间,自己断后。
\"别回头!继续走!\"他吼着,声音沙哑却坚定。
鬣狗终究没敢扑上来。
但那天晚上,队伍里的**赵老头**死了——饿死的。
没人哭。他们只是默默分掉了他口袋里那半块发霉的饼干。
第七天,灾难来了。
老张在探路时踩中了锈蚀的捕兽夹,锋利的锯齿瞬间咬进小腿,鲜血汩汩涌出。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来人!帮把手!\"他咬着牙喊道。
脚步声靠近了。
老张抬头,看见五六个人站在面前,眼神闪烁。
\"老张……\"领头的**王麻子**搓着手,\"你这腿……怕是走不了了吧?\"
老张心头一凉。
\"食物不多了,\"王麻子继续说,\"你要是……那个啥了,大伙儿也能多分一口……\"
没人说话。
只有风卷着沙土,扑在老张血淋淋的腿上。
\"滚开!\"
一声尖利的呵斥突然炸响。
小芸冲了过来,瘦小的身子挡在老张前面,手里举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她母亲刘婶紧随其后,手里攥着削尖的木棍。
\"谁敢动老张,先过我们这关!\"刘婶的声音在发抖,眼神却凶得像母狼。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嘀咕\"多管闲事\",有人低头退开。最终,王麻子啐了一口,带着人走了。
小芸跪下来,撕下自己的衣角给老张包扎。她的手指冰凉,却稳得出奇。
\"谢谢……\"老张嗓子发紧。
刘婶没说话,只是默默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扶到一块岩石旁坐下。
远处,夕阳像一团将熄的炭火,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