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九仪几乎是瞬间便转过头。
身后的陆肃尧穿着一袭御前侍卫服饰，帽檐将头压得低低的，正好同于他低半个头的肖九仪对视。
陆肃尧瘦了很多，这是肖九仪第一瞬间的印象。
她看着面前人，一瞬间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
她知道陆肃尧一定在暗中做出了行动，不论是奏呈密折也好，暗中汇报也罢，韩相之事一定是由他上报给皇帝的。
可她没想到，陆肃尧竟然回到了盛京，况且还穿着侍卫服饰，在这里光明正大的站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肖九仪的嗓音干涩。
陆肃尧看着面前人诧异的眼神，也知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轻轻冲肖九仪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回到了一排侍卫的最后面，隐匿于其中。
肖九仪还未回过神，养心殿的殿门便从里面被吱呀一声打开。
肖望舒脚步虚浮地从里面走出，面色惨白。
肖九仪顿了一瞬，看着她慢慢迈出左脚，站定于自己面前，眼眶猩红地询问：“姐姐，你为何要这般陷害妹妹？”
肖九仪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慢慢歪了歪头：“好妹妹，你说这话真让姐姐摸不着头脑。姐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你被父皇训斥，便赶着来安慰你……”
顿了顿，她状似悲伤地继续道：“你这样说姐姐，真是让姐姐寒心啊。”
“肖九仪！”
肖望舒的语调一瞬间便扬了起来，看着肖九仪挑衅的样子，她再也忍不住愤恨：“我传给你的信件怎么会出现在韩府，上面多出几笔求情的话，我从未写过，其中发生了什么，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闻言，肖九仪面上没有半分波澜，她靠近肖望舒，轻轻抬起手抚摸着肖望舒的肩膀，慢慢靠近：“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可怜，你心中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勾结外敌，结党营私，我哪一条冤枉了你？”
“至于为什么，我们两人心知肚明不是吗？”慢慢退开距离，肖九仪笑得张扬。
“你！”肖望舒目眦欲裂。
“长公主殿下，皇上宣您进去。”李使乌走上前，正好打断了肖望舒还未说完的话。
肖九仪点了点头，轻声道：“本宫知道了。”
她依旧同肖望舒对视着，挑眉询问：“父皇传我进去，妹妹挡在这里，是何用意呢？”
肖望舒盯着肖九仪半晌，咬了咬唇边的软肉，愤愤地退开位子。
“李公公，我们进去吧。”
肖帝靠在龙椅上，双手置于眼眶上，嗓音沉闷：“仪儿来了？”
肖九仪向身边递了个眼神，兰芷和李使乌立刻心领神会，半退着关上了养心殿偏殿的殿门。
“是，父皇，仪儿来了。”
肖帝闻言，睁开眼睛做起身，长叹一声：“你可是听说了舒儿的事情？”
肖九仪思考半晌，轻声询问：“父皇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真话是，仪儿知道。”肖九仪抬起头，坦荡地同肖帝对视。
肖帝笑出声，看着肖九仪的目光：“你来是为她求情的？”
肖九仪不卑不亢，就这般一错不错地盯着肖帝：“是，也不是。”
站起身，肖帝开口：“说说。”
“吐蕃王子和使臣均在盛京，昨儿个大动干戈地调查韩府，我相信他们已经知道了，不过无妨，权当是我们给他们的下马威，煞煞他们的威风，可处决皇嗣……”
肖九仪顿了顿，再次开口：“舒儿只是同韩相求救，结党营私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勾结外敌，我们没有证据，况且，外朝使臣在此，这时候处决舒儿，难免引起外敌猜测，说我朝根基不稳，从而生出异心。”
肖九仪字字清晰，条理分明。
肖帝转过头：“可朕最恨皇子结党营私！”
他手上的青筋暴起，肖九仪慢慢上前：“父皇……”
“你说的这些，朕心里都明白，朕只是生气，舒儿她身为萧朝公主，分明知道朕最痛恨什么，怎么还能做出……”
长叹一声，他还是攥紧了拳头没再说话。
静默一瞬，肖九仪缓缓开口：“父皇，马上也是舒儿的笄礼，若是父皇气不过，不如免去了舒儿笄礼过后的封爵，剩下的，等吐蕃使臣走了以后再说。”
肖帝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李使乌！”
李公公推开门从外面进来，附身下跪。
“传朕的旨意，肖望舒笄礼之前，未得诏令不得踏出平阳宫半步。”肖帝说完，重新坐在椅子上。
李使乌抬起眼：“是。”
肖望舒踏出养心殿门外的时候，御前侍卫已经换了一波，方才还在原地的陆肃尧早已不见踪影。
她顿了顿，转身询问兰芷：“你方才在门口，可见着上一批御前侍卫去了哪里？”
兰芷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瞬：“没听李公公对他们有特别的安顿，应该是回了值班房内吧。”
肖九仪目光转了一瞬，点了点头：“走吧。”
从养心殿走到毓庆宫内的一段距离不算远。
肖九仪却绕了远路，特地从东西六宫的夹道中行走。
“殿下今日没走轿撵，可是在等什么人？”
这条道路偏僻，除了洒扫的太监宫女，鲜少有人涉足。
陆肃尧立定于前，面上挂着笑意同肖九仪对视。
肖九仪偏头，并未作回应：“兰芷，去边上守着。”
说罢，她走上前两步：“是圣上召你回盛京的？”
陆肃尧身上的御前侍卫衣袍把他衬得格外沉稳，他摇了摇头，语调平缓：“不是，我擅自回京。”
“父皇没有责怪你？”肖九仪皱了皱眉头。
密探臣子擅自回京是犯了大错，父皇就这样闭眼揭过了？
陆肃尧上前一步：“我向圣上传递了韩相勾结外邦的消息，圣上准我将功补过，并未深究。”
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顿：“我急着回来，是来看你……我怕。”
肖九仪挑眉，心知肚明：“怕什么？”
轻咳一声，陆肃尧偏过头，语调严肃：“怕你前去和亲。”
面上带笑，肖九仪看向远处：“让你失望了，父皇已经准了我去吐蕃和亲的事宜，待到舒儿笄礼结束后，便着手准备。”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