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听到有人轻声唤她，意识逐渐清醒，肖九仪慢慢睁开眼。
“殿下，您终于醒了！”
自幼跟在身边的侍女兰芷正站在她的榻边，看她终于醒来，鼻头发酸，撑着手慢慢将她扶起身。
“殿下，您吓死奴婢了，您已昏迷了两日，这两日，皇后娘娘天天来探望您，安顿人将好的补品一顿一顿送来，吩咐奴婢不敢离了您，生怕您醒来后寻短见。”
昏迷？寻短见？
侍女熟悉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肖九仪轰的一下清醒过来。
她慌忙抬起手，看着十根纤纤如玉的手指白皙柔嫩，哪有半分前世的沧桑粗糙。
周遭的陈设典雅华贵，阵阵檀香扑鼻袭来，这分明是华严宝寺内，肖帝为她专设的寝宫。
肖九仪的眼眶骤然通红。
她重生了，重生在十八岁那年的祭祀大典上，所有悲剧开始的那一日。
那日逢国大庆，赵皇后携左右四妃登太虚山华严宝寺礼佛祈福，诸皇子、公主一并前去。
她向佛祖许愿，满心欢喜期待着陆肃尧班师回朝，却不曾想在肖望舒口中得知他早已命殒沙场的噩耗。
一时悲痛至极，她竟足足昏迷了两日，回宫后不久，便自请往吐蕃和亲。
华严宝寺……
上一世在营寨修养的时候，她无意间听说，陆肃尧曾在华严宝寺长伴青灯古佛许久，若不是当今圣上数次入庙求请，恐怕陆将军也是定然不会重回朝廷的。
华严寺，出家僧。
她定要捋清，她不在的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世她被蒙蔽，落入圈套，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如今重来一次，她定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保全家人平安，让害她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深吸一口气，肖九仪双手慢慢握紧。
“二公主，您不能进，长公主如今正在休养，皇后娘娘吩咐过，诶诶——”
“姐姐！”
殿门被打开，清亮的女声由远及近，肖九仪的双手紧紧握起。牙关紧咬，她自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门外把守的侍从慌张的跟进来，看向肖九仪的神色间满是惧怕。
“无妨，你先退下罢。”
肖九仪摆摆手，遣走了跟进来的侍从。
房间内便只剩下肖九仪和肖望舒两人，肖九仪定了定神，紧紧咬牙克制着自己。
肖望舒身着一袭淡绿色连襟常服，头上珠翠点缀，倒显出几分素雅的韵味。
看见肖九仪坐在榻上，她几乎是奔着前来，泪珠盈了满目，匆匆握住肖九仪的手，言语间满是关心：“姐姐，你可算醒了，这两日可真是吓死妹妹了，你怎的就忽然晕倒在大殿内。妹妹知道姐姐你心悦陆小少爷，但他现已战死……”
说到这里，肖望舒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般，蓦地捂住嘴巴，眼神故作闪躲：“妹妹说错话了，还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肖九仪看着她足足演完一场假惺惺的戏，目光中讥讽之意更甚。
扬手，下扇。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肖望舒脸上，极大的气力使得肖望舒一个没站稳，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右手捂着面颊，肖望舒愣怔地抬起头。
面前的肖九仪眉眼间满是冷然，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像在注视一只随手便可捏死的蝼蚁般，哪有半分从前同她的亲昵。
肖望舒半侧脸颊发麻，带着嘴唇也颤抖，口中隐隐泛起血腥味，她却还是端作着样子，强撑着笑脸起身：“姐姐，妹妹不知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姐姐如此大火气，不论如何，终归是妹妹不好，还望姐姐莫要为此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哼”，肖九仪冷笑一声，她依旧端坐在床上，眉头轻挑，语气玩味；“怎的？本宫贵为一国长公主，打你还需找个理由？肖望舒，你好大的面子，竟也敢在本宫面前拿乔！”
肖望舒心中咯噔一声，慌忙请罪：“姐姐息怒，舒儿不敢。”
“你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
肖九仪的声音凌然，横眉竖目间，竟有了几分肖帝的威严。
“本宫方才转醒，身子还没好利索，你倒机灵，上赶着拿陆肃尧的死来刺激本宫，生怕本宫身子好的快吗！”
肖九仪甚少这样发脾气，上一世，她碍于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总端的是温婉大气的做派，连大声呵斥侍从都不曾，更别说这样疾言令色的训责宠爱的庶妹。
这一瞬，看着肖望舒跪坐在地，狼狈的样子，她心中竟觉出几分快意。
“姐姐莫气，舒儿当真不是有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肖望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威严的声音打断。
赵皇后摆架进殿，她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金龙朝袍，头戴青绒金凤东珠冠，一瞧便是刚刚祭祀完的模样。
方才还一副威严做派的肖九仪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力量，她怔怔的看着面前容颜姣好的母亲，几乎一瞬，眼泪便夺眶而出。
“母后！”
“诶呦呦，快穿上鞋，你刚刚转醒，万一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赵皇后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儿，方才还严肃的面庞瞬间柔软下来，她只当女儿还没从陆肃尧去世的噩耗中走出，便轻拍着肖九仪的后脊安慰。
赵皇后身上的气味依旧是肖九仪上辈子记忆中的味道，她近乎贪婪的嗅着，一股股的清泪怎么也止不住：“母后，让仪儿就这样抱着您吧，别赶仪儿走。”
“胡闹！”赵皇后虽心中疼爱肖九仪，但眼下身边还有肖望舒，怎能失了体统。
她冷冷的瞧了一眼已经站起身的肖望舒，那人慌忙行礼：“儿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本宫吩咐过，长公主昏迷不醒，需要静养，你是如何进来的，奴才们净拿本宫的话当耳边风吗！”赵皇后扶起肖九仪的身子，并未理会肖望舒的礼节，斜睨着冷视她。
肖望舒半跪于地，未得令也无法起身，只得咬着牙低头解释：“舒儿只是担心姐姐身子，一时关心的紧，才出了岔子，您，莫要生气。”
“够了！”
赵皇后心中愈发窝火，她素日里便不喜欢高贵妃生下的这个庶女，整日心思深重，跟在仪儿身边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是仪儿心思单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
想到这里，赵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仪儿昏迷期间，你倒是跑的紧，一趟一趟的来问询，我还当是你有心，现在想来，竟全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坏点子。”
看着肖望舒泪水涟涟的样子，她长出一口气：“传我的旨意：自即日起，二公主肖望舒未得诏令不可踏出寝宫半步，直至月末祈福大典结束再随行回宫。”
赵皇后话音刚落，肖望舒便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正好对上肖九仪的目光。
肖九仪早就知道赵皇后一定会护着她，无条件的。
想到这里，她带着挑衅的望向肖望舒。
不过是一介庶女，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