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琥珀低声与二人说:“莞常在宫里,康公公整日里推脱差事,不过好歹有槿汐姑姑在,倒是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内务府见莞常在久病无宠,便将劣质黑炭发给碎玉轩。屋里炭火不足,这炭生起的烟又大,实在是烧不得,寒冷又呛人。”
眉庄听了有些担忧:“怎么会这样,内务府竟敢这样明着干。”
采月也同仇敌忾:“眼瞧着莞小主不得势,连好一点的炭都不送来。真应该禀告了皇后娘娘,好好治一治这等人,以维护尊卑秩序。”
若是按着前世,眉庄果真有这个念头,不过到底经历了这许多事,也成长了不少。
叹气说道:“罢了,嬛儿久病失势,难免他们不周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生出事端,采月你到内务府去,把我的匀出些来,送去碎玉轩吧。”
采月本还想送回去眉庄再去,可眉庄却是连连催促,这实在是没法,行了个礼急急去了内务府。
陵容不放心眉庄,把她送回住处,这才又回了延庆殿后殿里去。
采月去的时候,正巧黄规全不在,她找了个管事的,让人把份例匀了些出来,正吩咐小太监送去碎玉轩。
没想到这时候颂芝忽然来了,她是华妃宫里的掌事姑姑,而采月只是大丫鬟,身份上是比不得颂芝的,况且一个是妃位,一个是贵人,两者天差地别。
采月见颂芝一直盯着她看,没办法还是先行了个礼,颂芝这才笑了出来,黄规全这时候回来,谄媚着问:“姑姑怎么来了?怎不通知奴才一声。”
颂芝有些傲然说着:“娘娘那儿短了金纸,差遣我来拿些。”
黄规全见采月也在,心里也明白令贵人也是新宠,因此有些话就难以说出口,只能为难说着:“姑姑,实在是金纸用得多,这眼下也剩下没多少。”
颂芝听了皱眉:“娘娘那儿还等着急用,既然如此,不如挪些低位的来凑一凑,到底是娘娘那儿紧要。”
采月听了心里生着闷气,就华妃金贵不成。
因此也不离开,就盯着黄规全看,只把他看的左右为难。
不过他到底是机灵人:“呦,姑姑说得什么话,短了谁的,还能短了娘娘的不成,奴才这就开了库房,好好清点一番,说不得是底下奴才惫懒,没有记清楚也是有的。”
颂芝听了满意点点头:“正该如此。可不是哪个阿猫猫狗都能用得上。”
说着扬长而去,采月心里羞怒,可想着陵容向来劝慰眉庄息事宁人,这才忍气吞声,指点着小太监抬着银霜炭去了碎玉轩。
等回了住处,宝娟倒是体贴,替陵容烧好了熏笼,一进来暖和的很,宝鹊过来替陵容换了手炉,又给倒了热水。
琥珀这会替陵容解下披风,她坐在熏笼前取暖。
琥珀这时问:“小主可要送些炭过去。”
陵容摇了摇头:“看着面上亲热,可到底读书人多是清高自负的人,若我真的送了炭过去,说不得心里就不舒服,不过也不能坐视不理,我之前做了个围脖,你找出来明儿送去,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打发琥珀和宝鹊下去,独独留下宝娟。
眉庄是十月初有的身孕,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上旬,算算日子,也有两个多月。
陵容是十月中旬后侍寝,如今常感觉身子困乏,嗅觉灵敏了不少,心里算着小日子没来,就肯定下来,自己也有了身孕!
如今算下来,陵容也是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只比眉庄晚个十来天左右!
陵容心里高兴又激动!
只不过眼下宝娟却是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了!
见陵容一直盯着她,心里有些发紧,陵容笑了出来直接说道:“你是皇后的人!”
宝娟听了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否认:“奴婢不是……”
陵容直接打断她:“宝娟,你这些日子跟着我,多多少少也知晓了些事儿,你也该明白,我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若是没有察觉,怎么会当面与你说。”
宝娟自然明白陵容这些日子虽然不经常带着她在外行走,可到底住在一起,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些风声。
陵容则半点也不让她放松,冷着声音开口继续说道。
“宝娟,你是康熙六十一年进宫,进宫前家住丰台大榆树村,家里本姓陈,你本名陈桃,家里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已经出嫁,一个身子不好,你底下还有两个幼弟,没办法,这才想靠着小选进宫来博一个前程。”
她听了这话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看着陵容,身子越发抖了起来。
陵容接着又说:“你进宫后,本在内务府当差,皇后知道要选秀时,把你要了过来,让你卧底在新人里,作为报酬,皇后每年会赏你五十两银子,想必今年的银子怕是已经送了出去。”
宝鹃听了这话越发害怕起来,陵容加重声音问:“怎么,陈桃你也狠得下心,莫非二牛的恩情也要忘了不成?”
宝鹃有一回落水,是二牛救了她,到底暗生情愫,心里一直想着日后出宫嫁给二牛!
宝鹃听了终于崩溃,泣不成声。
“宝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听了膝行爬到陵容的脚边哭喊着说:“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奴婢只传了一回消息,只那一回!”
陵容伸手抬起她的头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宝鹃,莫非要在这宫里熬成嬷嬷不成?”
“莫非你不想与二牛哥成婚?”
“莫非你不想生几个冰雪可爱的孩子?”
“莫非你要做不孝女,让你爹娘再也见不上你的面?”
陵容不断回忆着前世得来的消息质问着她。
“奴婢想,奴婢想……”宝鹃无力的哭着。
陵容叹了一口气。
“宝鹃,你若是能真正归心于我,那么以后我定然放你出宫回家团聚。”
她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陵容。
“使功不如使过,宝鹃你若是再犯一次差错,我是不会饶了你的。”
听到这话,她才放下心来,拿袖子擦了眼泪重重说道:“奴婢一定唯小主儿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也绝不松口。”
陵容又笑了起来:“哪里用得着,不过是你仍同皇后那里接触着,我让你传了什么消息,你再传了什么去。”
说着陵容起身开了柜子,拿出来备好的荷包递给她。
“这是一包银子,我知道你一直攒着不肯花销,也是存了让人捎回家的念头吧。”
“寻个妥当人捎回去吧。”
她双手接了过来,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起来。
陵容又沉思片刻对她招招手,等她过来陵容轻轻在她耳边说:“我有了身孕,你去传了给皇后吧。”
她听了立马瞪圆了眼睛!
陵容催促她:“洗洗脸再去,妥善传了出去就成。”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神复杂,最后还是重重点了头下去了。
皇上这些时日除了病着的甄嬛还有年纪尚小的淳常在,剩下的都已经侍寝过了,陵容的绿头牌也已经上了,其实即便陵容不说,也隐瞒不了多久了。
陵容喊了琥珀进来吩咐:“你去悄悄传给夏常在的丫鬟,只说小日子来前的第十四天同房能受孕。”
琥珀点点头应下。
陵容又起身拿来了绣筐,摸索着两条条刺绣精美的抹额说:“明儿一早你去替我送去太后宫里,说我感念太后提点,特意孝敬的。”
富察答应的事儿本是机密,可欣贵人时机把握那么精准,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宝娟?
眼下内部扫清了障碍,当然要全力对外。
欣贵人是老人,皇上虽然不怎么宠爱她,可到底有情分在。眉庄是新贵,家世背景强硬。
陵容太卑微了!
心里暗暗叹气。若陵容真的怀孕,就怕皇后要下手!
不过是区区县丞家的姑娘,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能替陵容出头!
那么夏常在一定要有孕,她本是娇纵的人,若真有了,怕就是第二个温嫔!皇后自然明白对她下手更方便简单!
陵容也能让皇后发了这邪火!树立了威严!不过是夹缝中存活罢了。
第二日,琥珀去太后宫里送抹额,陵容带着宝鹃,路上悄悄问她传出去没?她轻轻点点头。
这日陵容晚走了一会,正好遇上华妃的辇,前些日子又下雪,路边还有些没打扫干净,陵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准备给她行礼,却装作不小心滑倒!
这一下却是连着丽嫔一个趔趄!
她一动,华妃的辇也趔趄了一下!
颂芝惊呼:“娘娘小心!”
好在这些轿夫素日里稳妥,不过趔趄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华妃坐在辇上拍着胸脯,像是被吓了一跳。
丽嫔也舒了口气。
陵容赶紧起身,今儿她膝盖上戴着厚厚的垫子,又选了个宽大的衣服,没被看出来,又是仰面倒下,只是虚惊一场。
陵容赶紧跪下:“娘娘恕罪,臣妾一时没站稳惊扰了娘娘。”
丽嫔害怕责罚,立马横眉开口训斥:“安常在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娘娘!”
华妃也动了真怒,冷笑着说:“既然跪着,那就好好跪一跪!”
若不是因为刘畚的事,华妃哪里会这么好说话!
其实陵容为了防备华妃发火,也防备着!
今儿一早让琥珀去送抹额,就是为了让她与竹息姑姑一同来皇后宫里!
她来给皇后请安,顺道说太后这次要见得妃嫔。
想必此时正在路上!陵容只需磨蹭一会,她就能赶来!若是实在不行,陵容就自爆!总有逃命的机会!
华妃又训斥了几句这才去了皇后宫里,因为她神色不好,众人不敢多言,还是皇后出来了问了一句,丽嫔这才说了出来。
既然是陵容的缘故,皇后也只是问了句。
散了后又领着人去了太后宫里。
陵容虽然换了厚底鞋,膝盖又戴了护膝,跪着还是越来越冷!
等皇后从太后那里出来,又路过陵容说了句:“安贵人以后万万不可冒失。”就又回了宫里。
陵容咬牙又坚持了会,悄悄问了宝鹃什么时候了。
宝鹃有些焦急低声说:“小主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陵容听了牙一松就昏了过去!
宝鹃连忙大喊!幸亏皇后没走远,蹙眉让剪秋把陵容抬到偏殿,又让太医来诊治!
太医一上手就是一惊立马禀告了皇后!
安贵人有了一月多的身孕!
宝鹃听了喜极而泣,皇后想动手,反正陵容正晕着,听皇后半天没有动静,心里害怕她出手,这屋里除了太医,剩下的可全是她的人!
立马不敢装晕,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