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任何事情到了顶端,都会物极必反。”
诸葛泓晅悠哉的捏起一枚棋子,状似随意的落下,却在转瞬间改变了棋盘上原本的局势,
“如今朝堂,丞相一人独大,他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皇后又怀有龙嗣,待来年诞下皇子,你说最担心的人是谁?”
他抬眼看萧烈,萧烈跟他对视,随后看一眼棋局,静待诸葛泓晅的下文。
萧烈现在跟诸葛泓晅谈论的,正是他要不要在此时回归朝堂?
原本按照萧烈的打算,先联络旧部,在朝堂内外布一场局,待国势衰微、灾害频发之际,放出师父留下的那则预言,顺势将封野塑造为预言中的天命之人;
再以皇上失德、奸臣祸乱朝纲为由,打出“清君侧 ”的旗号,挥师讨伐,一举拿下京都 ;
可如今丞相勾结外敌,正在逐步掏空大宣根基,待挞曼兵盛粮丰,出兵大宣,大宣危矣。
此时的局势,显然已不容他再徐徐图之。
萧烈作为宣朝人,又是皇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宣覆灭。
所以他便动了回归朝堂,先击退外兵的打算。
可若他此时回归,那封野要如何安排?将来封野又要以什么身份登基?
萧烈不会让封野背负夺朝篡位的骂名,他要让封野名正言顺的登基。
诸葛泓晅看着萧烈的神色,道:
“现今皇上正值英年,自他决定与丞相合谋扳倒你开始,便已动了独掌朝政的打算。如今他好不容易将你除了,皇位还没坐几年,岂会甘心就此退位,纵是亲生之子,亦不可得。”
“然于丞相而言,操控幼帝,必然比掌控一个已经成年的帝君要容易许多,况且他还是国丈,到时扶幼帝上位,丞相便可名正言顺,代掌朝政大权。彼时,取国于丞相,犹如探囊取物,几载后,逼幼帝禅位,宣朝便可彻底改姓宇文。”
“欲望能使人膨胀,若我所猜不错,当今皇上必定也在谋什么。只是如今丞相的所为,还不足以让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故而皇上才放任丞相肆意妄为。或许他本就是在等一个一举除掉丞相的时机。”
“明昭,”诸葛泓晅看着萧烈,“若你此时回归,皇上必会作壁上观,借你的手退敌挞曼,再借丞相的手将你除之而后快。”
“毕竟沙场变数甚多,战死也是常事。那时,皇上就可以以丞相构陷良将为由,将丞相一并清除,一箭双雕。”
“再者,”诸葛泓晅补了一句,“封郎君如今根基尚浅,无论哪种,你二人过早现世,都不是明智之举。”
萧烈点头,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一抹狡黠:
“看来师兄已有良策?”
诸葛泓晅:“隔岸观火,养精蓄锐,离间——”
诸葛泓晅的话忽而顿住,看着萧烈,终于恍然,
“难怪师父总夸你聪颖异常,果然狡猾如狐。”
萧烈不置可否。
诸葛泓晅牵起嘴角,无奈的摇摇头:
“看来这才是明昭此次与我谈话的真实意图。……说吧,想让师兄如何助你?”
萧烈在开头便说了要他助他,他竟然到现在才猜出来,真是不知该说自己愚笨,还是萧烈谋略太深。
“多谢师兄。”萧烈拱拱手,亲自为诸葛泓晅斟茶,“明昭想请师兄出手,帮忙保住皇后腹中那个孩子。”
论医术与威望,宣朝无人能与诸葛泓晅相比,这是原因之一。
二来,世人皆知诸葛神医悬壶济世,不附朋党、不入朝堂,此事只有由诸葛泓晅担任,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由他出面,他人只会以为,诸葛神医是为国之皇嗣着想。
如今,最怕皇后腹中孩子出生的人就是皇上,不出所料,皇上现在应该在找机会让那个孩子早夭;
但这个孩子却是丞相的重要倚仗,他定然会竭尽所能,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或许,已经准备了一个同月份的男孩,只等孩子足月,做两手准备。
依丞相的性格,必定不会让他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而萧烈之所以要保这个孩子,则是要让丞相的野心彻底膨胀到极点。
他要将丞相和皇上的矛盾推至顶端。
他要推动丞相谋反。
那时,他的封野便可以打出清剿反贼的名头,更加顺理成章的登基。
至于挞曼,像诸葛泓晅说的,离间即可。
毕竟野心勃勃的丞相,怎会甘愿承受蛮夷逼迫太久?
诸葛泓晅懂萧烈的用意,没有推辞,答应下来。
萧烈谢过,继续道:“除此之外,明昭还有一事,想请师兄帮忙。”
诸葛泓晅稍一思忖,便想到了:“你是说军粮?”
“正是。”
聪明人谈话,总是不需要说太多,只言片语,对方便能猜到当中意思。
萧烈直说道:“明昭想请师兄帮忙在即将运往边境的那批军粮上做手脚。若我所猜不错,挞曼上次那批粮草没到手,必然会再度逼迫丞相要粮。”
“现下恰逢年关,那孩子又尚未出生,丞相还需得美名以稳住内外,是以,他必然会再度筹粮。”
他眨眨眼,“我知师兄是用药好手,可有法子将那批粮变成毒粮?”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诸葛泓晅端起茶杯,姿态依旧悠闲出尘,只是脑子里生起的计谋却比墙角堆的蜂窝煤还黑,“不过,我倒是还可以再送你一份礼,权当此次的见面礼吧。”
萧烈没客气:“那便先谢过师兄。”
他再次端起茶杯跟他碰,两人均姿态闲适,在这方偏远的地界,谈论的却是谋取天下的大事。
“过几日,我亲自赶过去。”诸葛泓晅道。
萧烈挑了挑眉,他不知道诸葛泓晅要怎么做,不过诸葛泓晅既然说要亲自赶过去,说明这件事只能他自己办,想了想,说道:
“我让栖风护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