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苏烬瞬间警惕,手按上了腰间的星霜剑。
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像是指甲刮过玻璃:“呵呵呵,苏梓宸……哦不,灭道仙君……别来无恙啊。”
“灭道仙君”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得苏烬脑中嗡嗡作响。
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是谁?什么灭道仙君,我听不懂!”
“听不懂?”黑衣人笑得更阴郁了,向前逼近一步,帽兜里的阴影中,似乎有眸光一闪而过。
“你以为,躲在这一世重生,就能洗清你的罪恶吗?就能撇清你那沾满鲜血的一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不过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躲进这躯壳里苟延残喘罢了!”
“你胡说!不是我!我没有!”苏烬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灭道仙君已经死了!他死了!我不是……我只是苏烬!”
“死了?”黑衣人猛地抬手,一道银光从他袖口中疾射而出,快如闪电,瞬间没入苏烬胸口!
“你……你做了什么?!”苏烬只觉得胸口一麻,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经脉蔓延,瞬间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黑衣人走到他面前,帽兜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没什么……只是提醒仙君一些忘了的事……”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咒,一字一句钻进苏烬的脑海,“比如……你恨凌言……刻骨的恨……比如……凌言他……亲手杀了你的唯一挚友……柔卿……”
“柔卿……”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苏烬记忆深处一道被强行封印的闸门。
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雪地里倒卧的青衣少年,凌言手中染血的剑,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不是的……”苏烬猛地摇头,想要抗拒,却觉得头痛欲裂,胸口的银光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动。
黑衣人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笑得更加得意:“你想逃脱?想跟过去做个了断?呵呵呵……痴人说梦……苏梓宸……这一世……你也逃不掉……”
话音未落,他指尖一道淡青色灵气射出,轻轻点在苏烬眉心。
苏烬只觉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瞬间消失,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俯视着晕倒在地的苏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随即转身,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厨房的阴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苏烬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厨房的火光还在跳动,灶台上放着他没切完的菜。
他揉着发疼的额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嘶……刚才……刚才是不是有谁来过?”
他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在想师父的伤势,然后……然后好像有个穿黑衣服的人?
后面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像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他晃了晃头,把那些模糊的碎片甩出脑海,只当是自己太累产生的幻觉。
“哦对,我是要来做饭……”他喃喃自语,捡起菜刀,继续切着那盘翠绿的青菜。
只是握刀的手,比刚才更抖了些,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疼痛,却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苏烬握着菜刀,刀刃在青笋上起落如飞,薄如蝉翼的笋片簌簌落在案板上,带着新鲜的草木清气。
灶台的火光映得他眼底忽明忽暗,倒映着跳动的柴薪,也映着他嘴角那抹自嘲的笑意。
“呵……”他低笑一声,将切好的笋片码进竹筛,水流哗啦啦冲过,带走菜屑,也冲不散心底翻涌的涩意。
上一世,凌言病中畏寒,他守在床边,像个卑微的仆役,炖银耳羹时怕烫了嘴,要一勺勺吹凉。
熬药时守着药炉,直到指尖被熏得染了药味。
那时他以为是师徒情深,后来才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可现在……他瞥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柳城说凌言为了护他,魂灵受了伤,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至今未愈。
“看在你是为了我受伤的份上……”
他喃喃自语,将腌好的肉片倒进热油锅,滋啦一声响,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青椒、豆干、木耳在锅中翻炒,红绿相间。
很快,三道小抄——青椒炒肉、香干马兰头、木耳笋片——便齐齐摆上了白瓷盘。
他动作麻利地装进食盒,每一格都码得整齐,像极了上一世那个小心翼翼的“卑微”。
若雪阁的木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冷。苏烬抱着食盒,指节在门板上轻叩:“师父……你睡了吗?我做了些吃的带来。”
门内一片沉寂,只有檐角铜铃被风吹得轻响。
苏烬无奈地勾起唇角,果然还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他记忆里的凌言,永远是高踞云台山巅的青鸾剑尊,白衣胜雪,眉目清冷,连说话都带着冰雪般的寒意。
他甩了甩头,压下翻涌的回忆,扬声道:“师父,你不说话我可推门进来了。”
而此刻的凌言蜷缩在榻上,眉心如深川般蹙起,墨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
梦境里的听雪崖仿佛带着真实的寒意,玄铁链嵌进手腕的痛楚清晰得惊人——
他能感觉到链身的冰凉,以及每一次挣扎时铁刺刮过皮肉的锐痛。
黑影立在崖边,黑袍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凌言……青鸾剑尊?”
那笑声陡然拔高,带着癫狂的嘲弄,“哈哈哈,还不是跟丧家犬一样被锁在这里动弹不得!”
他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暗影。
想调动灵力震断锁链,丹田处却空空如也,经脉里像被灌入了铅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玄铁链深深勒进腕骨,冰冷的触感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带来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慌。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冷梅香,与凌言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榻上的人蜷缩在锦被里,墨发凌乱地散在枕间,平日里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因痛苦而微颤,眉头拧成了深结。
苏烬将食盒放在案上,走近榻边,才发现凌言脸色苍白,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
苏烬将食盒搁在案上,脚步不自觉地挪到榻边——柳城说魂灵受损最是煎熬,难怪他疼成这样。
烛光跳跃着映在凌言脸上,长睫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这张脸苏烬看了两世,上一世恨到想将其撕碎,此刻却只觉得心口莫名发紧。
上一世某个雨夜,也是这样的榻,这样的人,蜷缩在他身下喘息,眼尾泛红的模样……脑海里的画面炸开时,他指尖陡然发烫。
一股燥热猛地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