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居六十出头，瘦高个，穿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是我们这条街上有名的\"老学究\"。他祖上在琉璃厂开过古玩店，文革时家道中落，但那双眼睛毒得很，瓷器、玉器、铜器，一眼就能断代。
我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要不，咱们去上海转转？\"
老张抬起头，额头上还沾着木屑：\"去上海干啥？咱这店不要了？\"
\"带着货去，\"我站起身，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听说韩国人对中国古董挺有兴趣，特别是高丽时期跟中国有关的物件。咱们去碰碰运气，顺便...\"我眨眨眼，\"见识见识韩国美女。\"
老邻居哈哈大笑，喷出一口茶：\"你小子，就知道美女！不过...\"他放下茶壶，正色道，\"上海的古玩市场确实比北京活跃，去开开眼界也好。\"
就这样，三天后，我们三人带着一箱子精挑细选的货，坐上了去上海的高铁。老张一路上都抱着他那本《中国瓷器鉴定》，老邻居则闭目养神，而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脑子里全是韩国美女的模样。
上海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出了火车站，高楼大厦像森林一样耸立，街上行人匆匆，各种语言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我们在城隍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房间虽小但干净，推开窗就能看见豫园的飞檐翘角。
安顿好后，我们分头行动。老张去逛附近的古玩市场，老邻居去拜访他在上海的同行老朋友，而我则直奔外滩——听说那里是外国人聚集的地方。
四月的上海，风里已经带着暖意。我沿着外滩漫步，黄浦江上游船如织，对岸的东方明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确实有不少韩国游客，女人们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尚的短裙，三三两两地拍照。我假装欣赏江景，实则偷偷打量着她们。
走到和平饭店附近，我注意到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门口挂着\"江南茶韵\"的木牌。里面传出悠扬的古筝声，我信步走了进去。
茶馆内部装修典雅，几张红木茶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角落里，一位穿旗袍的女子正在弹奏古筝。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一桌，坐着两个亚洲面孔的年轻女子，看打扮应该是韩国人。
我选了邻近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龙井。那两个女子正在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其中一个特别引人注目——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瓜子脸，皮肤白皙，长发微卷，穿着简约的米色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枚古朴的玉佩。
服务员送来茶具，我故意用稍大的声音说：\"这茶具不错，仿明代青花。\"
果然，那个戴玉佩的女子转过头来，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问：\"先生懂瓷器？\"
我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略懂一二。小姐对中国的古董有兴趣？\"
她微微一笑，眼睛弯成月牙：\"我父亲在首尔开古董店，我从小耳濡目染。\"她指了指同伴，\"这是我朋友美善，我叫金秀媛。\"
就这样，我们聊了起来。金秀媛的中文比我想象的好，虽然偶尔会卡壳，但交流不成问题。她告诉我，她父亲专营东亚古董，这次来上海除了旅游，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好物件带回去。
\"特别是高丽时期的瓷器，\"她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这是我们家传的一只青瓷碗，父亲说可能与中国有关。\"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只淡青色的碗，釉色温润，碗底有支钉痕。我心头一跳——这要是真品，可值大钱了。
\"能让我仔细看看吗？\"我假装镇定地问。
她点点头，我放大图片观察细节。碗的造型优雅，釉面有细密的开片，底足修坯工整。虽然仅凭照片难以断定真伪，但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普通货色。
\"很漂亮，\"我递还手机，\"如果有机会，我想亲眼看看实物。\"
金秀媛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们住在南京西路的酒店，明天可以带来给您看。\"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茶道和中国文化，她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令我惊讶。临走时，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明天下午在茶馆再见。
回到旅馆，老张和老邻居已经回来了。老张兴奋地汇报他在古玩市场的见闻，老邻居则带回几条有价值的信息——上海最近确实有不少韩国收藏家活动，而且有人在高价收购与高丽有关的中国古董。
我把遇到金秀媛的事告诉他们，并展示了手机里偷拍的那张青瓷碗照片。老邻居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后，眼睛一亮：\"这要是真的，可是高丽青瓷中的上品！看这釉色和造型，很可能是12世纪的作品，当时高丽王朝与宋朝往来密切，这碗可能是在中国定制的。\"
老张挠挠头：\"值多少钱？\"
老邻居和我相视一笑：\"如果来历清楚，拍卖会上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老张瞪大眼睛。
\"再加个零。\"我拍拍他的肩膀。
当晚，我们三人在旅馆附近的小馆子吃了地道的上海菜——红烧肉油光发亮，入口即化；清炒河虾仁鲜嫩弹牙；还有一盆腌笃鲜，汤色奶白，笋片脆嫩。老张连吃了三碗米饭，直呼过瘾。
第二天上午，我们去了豫园和附近的古玩街。老邻居带着我们拜访了几家相熟的店铺，打听韩国买家的情况。中午在一家本帮菜馆吃饭时，我接到了金秀媛的信息，说她已经带着青瓷碗到了茶馆。
我们匆匆吃完，赶往茶馆。金秀媛独自一人坐在昨天的位置，面前放着一个锦盒。见到我们三人，她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了优雅的微笑。
\"这是我生意上的伙伴，张先生和李先生。\"我介绍道，\"他们都是古董方面的专家。\"
金秀媛向我们点头致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的正是那只青瓷碗，在茶馆柔和的灯光下，碗身泛着如玉般温润的光泽。
老邻居戴上白手套，拿起碗仔细端详。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轻轻放下碗，摘下手套：\"金小姐，这只碗非常珍贵，是高丽青瓷鼎盛时期的作品，而且保存完好，极为罕见。\"
金秀媛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吗？我父亲一直想知道它的确切年代和价值。\"
\"如果方便的话，\"我试探性地问，\"能告诉我们这只碗的来历吗？\"
金秀媛犹豫了一下：\"这是祖父留下的，据说是在朝鲜战争期间从北方带出来的。具体细节父亲也不太清楚。\"
老邻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传承有序的物件，在市场上很受追捧。\"
我们聊了约莫一个小时，金秀媛对古董的专业知识令我刮目相看。她不仅了解高丽青瓷的特点，还能准确指出与中国宋代瓷器的影响关系。谈话间，我们的膝盖偶尔在桌下相碰，她迅速移开，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临走时，金秀媛说她还会在上海停留一周，如果有合适的中国古董，她父亲授权她可以购买。我们约定保持联系，我主动提出做她在上海的向导，她欣然同意。
送走金秀媛后，老邻居拍拍我的肩膀：\"小子，这姑娘不错，不过那只碗更有意思。\"
\"怎么讲？\"我问。
老邻居压低声音：\"那碗底有个几乎不可见的标记，我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是高丽王室专用的符号。如果我没猜错，这只碗应该是高丽王室赠送给宋朝的礼品，后来不知怎么流落民间。\"
老张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国宝级？\"
\"正是，\"老邻居点头，\"而且我怀疑，有人正在寻找这只碗。\"
我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老邻居示意我们看窗外——一个穿黑西装的亚洲男子正站在街对面，目光紧盯着金秀媛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