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破空!鲜血迸溅!头颅飞起!
短短数丈之外的血腥屠戮,如同冰冷的凿子狠狠楔进苏凝雪的脑海!她脚下猛地一软,差点被污浊的土坎绊倒!那前一瞬还在全速狂奔的修士,眨眼间就成了无头尸体!草丛里伏击的暴徒如同嗜血的豺狼,正熟练地搜刮尸体!
如果刚才没有跟着萧尘林绕路……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手脚冰凉!
萧尘林同样眼皮狂跳,强行压下心头的寒意。他并非未卜先知,只是衍生术那敏锐的危机预警让他在那个岔口本能地避开了那片转瞬即逝、却被标记为淡红警告的区域!
“这法术…值了!” 萧尘林心中凛然,脚下丝毫不敢停顿。精妙的预判!冰冷的投资回报!
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此刻成了优势。穿过最后一段废弃水渠上的残破木桥,那片熟悉的、被收割后略显空旷的丘陵梯田映入眼帘——五温岭山脚灵田区!
此刻,靠近山体凹进背风处的几片田埂上,竟已聚集了不少人!篝火点燃了几堆,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十几张惶恐不安又强作镇定的脸——赫然都是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灵农!老夏一家、隔壁田的张子凯、腿脚不便的秦婆婆……此刻都拖家带口蜷缩在这里,像一群被暴风惊散的鹌鹑。
“尘林!你也来了?!” 老夏夏衍那张布满皱纹的黧黑老脸,在看见萧尘林身影的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小步快跑迎了上来。可当目光扫到紧跟在萧尘林身后、气息尚未平复、在火光映衬下更显清丽却苍白的苏凝雪时,老夏浑浊的老眼瞬间眯起,脸上堆起一种过分热络的、带着市侩试探的笑容,刻意压低声音:“这是……哎呀,萧小哥好福气!何时成的道侣?这喜酒也不招呼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用他那油滑的小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萧尘林眉头微蹙,脚步都未停:“夏老伯慎言。这是住我对门的苏凝雪苏道友,人家是八角楼的炼丹学徒!” 他特意加重了“八角楼”三个字。
“嘶——!” 夏衍倒抽一口凉气!看向苏凝雪的目光瞬间从市侩的探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敬畏与灼热!“八角楼的学徒?!贵、贵人啊!” 他佝偻的腰背似乎都下意识弯得更低了。炼丹学徒!那可是接触丹药、人脉通天的身份!在这最底层灵农眼中,简直是云端上的人物!
然而,他身后那个一直抱臂站着、神色倨傲的少年(夏江,夏衍之孙),却在听到“炼丹学徒”四个字时,那张绷着的、仿佛对谁都瞧不上眼的脸上,眼角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原先斜睨着的、带着不耐的目光瞬间收敛,第一次认真地、甚至带着一丝隐秘渴望地投向了苏凝雪的脸庞。 虽然仅是一瞬,那点渴求就被更深、更自以为是的“轩泽宗梦”压下,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鼻孔朝天的姿态,但萧尘林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变化。
“爷爷!” 夏江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少年人的清亮和不耐烦,“我早说了!学那劳什子炼丹作甚?磨蹭手脚!我夏江将来定要堂堂正正拜入轩泽宗内门,成为真正的仙道大能!岂能困在这丹炉灶火之间!” 他挺起单薄的胸膛,努力做出一副傲视群雄的神气。
“是是是,江哥儿志向远大!” 夏衍连忙转身安抚孙子,脸上赔着笑,却又忍不住压着嗓子对苏凝雪道:“苏仙子见笑,孩子还小……不过我家江儿是金木火三灵根!这火灵根……是炼丹师老爷们都稀罕的资质吧?您看看…这灵性是不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苏凝雪一路被死亡阴影追逐,早已疲惫惊惶交加,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推销”,仅能维持表面的冷淡,惜字如金:“我仅是个学徒。” 她微微别过脸,毫不掩饰对这种纠缠的厌烦。
萧尘林心中冷笑,这老夏算盘打得精,连亲孙子的火灵根都想利用上攀八角楼的高枝。他不再理会,正好看到张子凯(张子凯)朝这边招手,便拉着苏凝雪快步走了过去。
赵家兄弟那栋在灵田边显得鹤立鸡群、用大块条石垒砌的二层石屋隐约在望。张子凯守在屋旁一处临时搭起的避风草棚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萧家小子!这边!带着苏仙子来歇歇脚!” 张子凯招呼着,待两人走近,他搓了搓粗糙皲裂、布满泥灰的手掌,眼神越过萧尘林望向后方还在缠磨夏衍祖孙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老夏他……唉,把那孙子宠得天上有地下无,心都偏得没边咯!迟早要吃大亏!”
他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萧尘林,语气沉重:“谁能想到啊,好好一个坊市,说乱就乱成了这副鬼样子!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活了!” 他摇摇头,似乎在驱散某种恐惧,“你们还算是运气好跑得快。就在这两天……咱们这五温岭山脚下,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死了?谁死了?” 萧尘林心下一凛,扶着苏凝雪在草棚里铺着干草的简陋草垫子上坐下,沉声问道。
张子凯凑得更近了些,篝火的光跳动在他脸上,显出几分阴郁:“老江头! 张凡! 还有夏有财!三个老熟手啊!” 他掰着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全都是在自个儿屋里头……没的!门窗紧闭,阵法开着也没用!被人摸进去杀了!屋里被翻得一片狼藉……”
萧尘林眉头紧锁。苏凝雪也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
“阵法完好?” 萧尘林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膝盖。阵法未破,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修为远超阵法的强大存在,要么就是拥有阵钥的熟人!
“谁说不是呢!” 张子凯一拍大腿,脸上满是后怕和笃定,“肯定是熟人干的!不然怎么进得去?翻得那么熟门熟路?我琢磨着,” 他顿了顿,眼神闪烁着一种既惊惧又想显得很睿智的光芒,“九成九就是那个前段日子专门偷灵米的惯犯!肯定是夏老伯他们守夜那会儿没逮住的家伙!杀人的肯定也是他!这贼心一狠,手就黑透膛了!搞不好还在暗处盯着咱呢!”
暗夜里的篝火噼啪作响,远处的坊市红光似血。
熟悉的灵农名字如同一个个沾血的符咒被点出。
老江头…张凡…夏有财……
萧尘林眼神微凝。他蓦然想起几天前在坊市东街遇到的朱志前——那个眼神浑浊贪婪、能精准叫破自己“种田佬”身份、最后意图对自己下手的烂赌鬼兼劫匪!
张子凯的猜测,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萧尘林的心湖,瞬间串起了许多模糊的线索!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那偷米贼,那可能杀人的凶徒,是否……还在某处阴影里窥伺?
苏凝雪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衫,仿佛感受到了黑暗中无形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