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蒙恬率领的精锐小队与玄钺在草原上潜行。
玄钺的鼻子贴着地面,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忽然一个急转,朝着西北方的红柳丛奔去。
“跟上!”蒙恬压低声音,五十名士兵立刻散开成扇形阵型,弯刀出鞘的寒光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拨开红柳的刹那,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满地马蹄印如同蛛网,还未干涸的马尿在沙地上冒着热气。
“最多半个时辰前!”忽兰蹲下身子,指尖捻起一撮混着马粪的沙土,这位楼烦王的侄子、身形魁梧的汉子眼神锐利如鹰,“他们往鹰嘴崖方向去了,那里有处隐蔽的泉眼。楼烦人世代在草原游走,这种地方我闭着眼都能摸清楚。”
与此同时,赵姬的营帐内,小嬴政正举着放大镜仔细查看羊皮地图。“阿母!您看这里!”少年的手指重重戳在鹰嘴崖标记处,“三天前林胡骚扰后,蒙毅记录的马蹄印方向,和今天玄钺追踪的路线,都指向这片区域!”
赵姬的瞳孔骤然收缩,青铜灯的火苗将她的侧影投在牛皮帐上,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传令蒙骜,立刻抽调两千步卒,携带强弩与拒马,连夜赶往鹰嘴崖。告诉蒙恬,务必在天亮前摸清敌军数量。”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鹰嘴崖下的泉眼旁,三百名林胡骑兵正卸下水囊。“再袭秦军营地,本就该让他们尝尝断水的滋味!”领队的百夫长仰头灌下泉水,水珠顺着虬结的脖颈滑进狼头刺青里,“等今晚……”
“嗷——!”一声震彻山谷的虎啸骤然响起。玄钺从峭壁上飞跃而下,利爪精准地扑向最近的林胡骑兵。
蒙恬长剑一挥,五十名秦军如离弦之箭杀出,强弩的破空声与惨叫声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撤!快撤!”林胡百夫长慌乱中翻身上马,却见忽兰率领二十名楼烦骑兵从侧面杀出。
这些楼烦人在马背上如履平地,弯刀划过之处,林胡士兵纷纷落马。
“认得这弯刀吗?”忽兰的刀尖抵住一名林胡士兵咽喉,“当年你们踏平楼烦牧场时,我阿爸就是被这种弯刀刺穿了胸膛!”话音未落,刀锋已经抹过对方脖颈。
消息传回林胡王庭,图门气得将镶金的酒杯砸向立柱。“一群废物!三百人连个泉眼都守不住?”他转身揪住弟弟察罕的衣领,“你的计策不是万无一失吗?”
察罕脸色苍白,却强行镇定道:“兄长息怒!这不过是小挫。大秦军队虽夺下泉眼,却暴露了主力动向。我们可趁虚直取他们后方的粮草辎重!”
老萨满颤巍巍上前,木杖在地面敲出沉闷的声响:“大王,老奴夜观星象,天狼星旁现血光,恐有……”
“够了!”图门一脚踹翻占卜用的龟甲,“本王的弯刀才是最好的占卜!传令下去,集结五千骑兵,今夜子时突袭秦军粮草营!我要亲自带队,让秦人知道林胡的厉害!”
此刻,破穹军营地内,赵姬正盯着沙盘推演。忽兰满身血污地冲了进来:“夫人!林胡在鹰嘴崖吃了亏,必定会疯狂反扑。他们最有可能……”
“偷袭粮草营。”赵姬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白杨谷,那里是秦军粮草转运的必经之路,“蒙骜将军已在谷口设下三层拒马,两千强弩手埋伏在两侧峭壁。但林胡骑兵擅长骑射,正面交锋我们仍不占优势。”
小嬴政突然扯住忽兰的衣角:“忽兰大哥,楼烦人不是最会在草原上设陷阱吗?能不能……”
忽兰眼睛一亮:“小公子说得对!夫人,我们可在白杨谷两侧草原埋设绊马索,再用枯草伪装。只要林胡骑兵敢追,定会人仰马翻!我熟知草原上的每一处地形,这些陷阱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姬沉思片刻,猛地抽出青铜剑:“好!传令下去,全军保持静默,佯装防守空虚。蒙恬,你带一千骑兵在谷外诱敌,务必将林胡主力引入陷阱!”
子时三刻,白杨谷外的草原上,蒙恬故意将火把举得老高,带着骑兵来回奔驰,扬起漫天尘土。“林胡的鼠辈们!有种就来抢粮草啊!”他的叫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果然,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图门挥舞着镶宝石的弯刀,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哈哈哈!秦人果然不堪一击!给我冲,见人就杀,见粮就抢!”
五千林胡骑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涌来。当他们踏入离谷口百步之遥的区域时,忽兰突然吹响号角。
刹那间,草原上无数绊马索弹起,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重重摔倒,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顿时乱作一团。
“放箭!”赵姬站在谷口高坡上,青铜剑直指混乱的敌阵。两千强弩手同时发力,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林胡骑兵在狭窄的谷道中无处躲避,惨叫声此起彼伏。
图门奋力砍断缠住战马的绳索,看着眼前由拒马组成的铜墙铁壁,心中涌起一阵恐惧。“撤!快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招呼着弟弟察罕,带着身边的精锐部队,拼命杀出一条血路逃走。
“想跑?”忽兰拍马就要追,却被赵姬伸手拦住。
此时,老萨满拄着木杖,颤抖着走到赵姬面前,弯下了腰:“大、大秦夫人,林胡气数已尽,老奴愿降。林胡王庭的布防、粮草囤积之处,老奴知无不言。”
赵姬收起青铜剑,转身看向小嬴政。少年的眼中满是崇拜:“阿母,您和忽兰大哥太厉害了!”
“这是楼烦勇士的功劳。”赵姬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又望向远处忙碌的楼烦士兵,“忽兰,传令下去,此战缴获的半数战利品,都分给楼烦各部。大秦不会亏待每一位并肩作战的勇士。”
忽兰单膝跪地:“谢夫人!楼烦人愿为大秦,永远守护这片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