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宫墙在烈日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赵姬手持一卷竹简立于了望塔,目光穿透蒸腾的暑气,望向北方草原的方向。
竹简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破穹军的军备清单——改良后的强弩已造三千张,备用箭矢十万支,牛皮水囊足够五万大军十日之需,可唯独缺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阿母,玄钺又在咬营帐的帘子了。”小嬴政抱着白虎幼崽跑上塔楼,玄钺脖颈的铜铃随着急促的喘息叮当作响。
少年的额角沁着汗珠,发间还沾着训练场的草屑,“它好像也在着急等蒙恬的消息。”
赵姬放下竹简,伸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汗渍,冰凉的指尖触到嬴政滚烫的肌肤:“政儿,去偏殿歇着,今日日头太毒。”
“我不!”小嬴政倔强地跺脚,玄钺也跟着发出一声低吼,“阿母,我能帮上忙!蒙毅教我认地图了,我能看出林胡王庭的布防漏洞!”少年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简易的城池与骑兵阵列。
赵姬正要开口,忽听得塔楼下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蒙毅抱着一摞竹简疾步而来,素来沉稳的脸上泛起潮红:“夫人!巴图从林胡王庭传回密信,另有蒙恬的飞鸽传书!”
羊皮密信在案几上展开,字迹被汗渍晕染得有些模糊。
巴图详细描述了林胡王庭的内斗——林胡王的二弟图木尔暗中囤积兵器,三弟察罕则与楼烦旧部往来频繁。
最关键的是,匈奴承诺的援军因草场纷争推迟南下,这无疑是绝佳的战机。
“好!”赵姬的指尖重重按在地图上的黑风谷位置,“传令百夫长王翦,即刻清点三百步骑,携带三日干粮,秘密前往黑风谷设伏。务必要赶在匈奴反应过来前截断林胡退路!”
“可是夫人,”蒙毅皱眉道,“蒙恬的飞鸽传书显示,林胡近日加强了边境巡逻,商队路线恐已变更。若王翦所部扑空……”
话音未落,玄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前爪死死按住案上的竹简。小嬴政眼睛一亮:“阿母!玄钺的鼻子比斥候的眼睛还灵!让它跟着王翦,一定能找到林胡的商队!”
赵姬与蒙毅对视一眼,心中一动。她转向传令兵:“速去请忽兰,再挑选十名楼烦精锐,随玄钺一同出发。告诉王翦,若遇突发状况,可依楼烦战法随机应变。”
夜幕降临时,嬴稷拄着龙纹拐杖踏入议事厅,身后跟着身披玄铁甲的蒙骜。
老将军的铠甲上还沾着马料的碎屑,显然刚从马场归来。
“赵姬,本王听说你要让一只白虎领军?”嬴稷的声音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担忧,“草原上狼虫虎豹无数,玄钺纵有通灵性,终究是畜牲……”
“大王,玄钺并非普通猛兽。”赵姬展开蒙恬绘制的草原地形图,烛火在她眼底跳跃,“政儿自幼与它相处,教会了它辨别方向与追踪气味。更重要的是,它的存在能振奋军心——胡人敬畏猛兽,见我军有白虎助阵,士气自会大减。”
小嬴政挺胸上前,怀中的玄钺昂首发出一声长啸:“曾祖父,玄钺还能听懂简单的军令!我教过它‘停’和‘追’,比新来的士兵学得都快!”
嬴稷捋着胡须大笑,伸手抚摸玄钺的虎头:“好!好!我大秦有此虎将,何愁不胜?传令下去,明日辰时,破穹军誓师出征!”
次日清晨,咸阳校场旌旗蔽日。三千破穹军将士身披玄甲,长枪如林。赵姬身着黑色战甲,腰间悬挂着嬴稷亲赐的青铜剑,在晨光中登上将台。
“将士们!”她的声音穿透晨雾,“林胡屡屡犯我边境,杀我百姓!今日,我们破穹军便要让他们知道,大秦的疆土,寸土不让!”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回应:“寸土不让!寸土不让!”
忽兰牵着玄钺走上将台,白虎颈间新系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嬴政踮脚将一块刻着“虎威”二字的铜牌挂在玄钺项圈上,低声道:“玄钺,这次要比上次演练更厉害!”
蒙骜将军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夫人,粮草辎重已装车完毕,随军携带的牛羊也已清点。
只是……”老将军的目光扫过玄钺,“这白虎随军,食宿如何安排?”
“玄钺与我同帐。”赵姬果断道,“它的食量按三名士兵标准供给。传令各营,不得惊扰,更不许伤害。”
嬴稷在侍卫搀扶下登上高台,将象征兵权的虎符郑重交给赵姬:“此去草原,一切由夫人全权调度。若林胡主力倾巢而出,可派轻骑直捣王庭!”
“诺!”赵姬单膝跪地,接过虎符时,感受到金属表面残留的体温。
她转头望向整齐列队的破穹军,秦军的重甲与楼烦的皮袄在阳光下交织成独特的战阵,“破穹军听令!今日挥师北上,不灭林胡,誓不还朝!”
随着震天的战鼓声,破穹军迈出了远征的第一步。
赵姬骑着黑马走在队伍前列,玄钺如影随形地奔跑在小嬴政的马车旁。
大军行至黑风谷时,暮色已如墨般浸透天际。
赵姬翻身下马,踩着碎石登上谷口的峭壁。
脚下的岩石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风裹挟着细沙掠过她紧绷的下颌,远处传来狼群若有若无的呜咽。
“夫人,斥候回报,林胡商队仍未出现。”蒙毅举着火把疾步赶来,火光照亮他眉间凝结的焦虑,“王翦所部已在谷底埋伏六个时辰,再等下去……”
话音未落,玄钺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
小嬴政从马车里探出身,苍白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阿母!玄钺闻到气味了!”
白虎挣脱忽兰的缰绳,如离弦之箭冲向西侧的灌木丛,利爪在岩石上刮出火星。
“全军戒备!”赵姬抽出青铜剑,寒芒在夜色中划出冷冽的弧光。
三千将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强弩手半跪举弩,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毒光。
林间突然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赵姬心头一紧——若是林胡商队,不该有如此密集的金属声。
她翻身上马,带着亲卫队冲进密林,却见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衣甲上绣着的苍狼图腾昭示着他们匈奴斥候的身份。
“不好!”蒙毅面色骤变,“匈奴援军提前到了!定是察觉林胡内斗,想独吞王庭!”
山谷深处骤然响起号角,声浪撕破夜幕。
赵姬转头望去,只见无数火把如蜿蜒的赤蛇,正沿着东侧山道向谷口涌来。
玄钺不知何时折返,咬住她的马缰拼命拖拽,喉咙里发出急切的低吼。
“传令王翦,即刻撤出谷底!”赵姬调转马头,青铜剑指向北方高地,“破穹军听令,随我抢占鹰嘴崖!”
马蹄踏碎满地月光,赵姬率领骑兵冲上山崖的瞬间,谷底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匈奴的投石机已开始轰击,巨大的石弹撞在峭壁上迸溅出火星,碎石如雨点般砸向秦军阵列。
小嬴政的马车在剧烈颠簸中侧翻,玄钺纵身一跃,用脊背硬生生挡住滚落的巨石,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染红。
“玄钺!”小嬴政从车辕下爬出,颤抖着抱住白虎的脖颈。
玄钺舔了舔少年的手背。
赵姬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沫,目光扫过阵中慌乱的士兵。
她摘下头盔,青丝在夜风中狂舞,举起青铜剑高声喊道:“将士们!看!这是我们的虎将!连死神都不敢夺走它的性命!你们,可敢与虎同行?”
“敢!”声浪冲破硝烟,与玄钺震彻云霄的咆哮交织在一起。赵姬望着崖下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骑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