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宗声音沙哑，接着说道：“秀芝姐，说实话，自从选择和你定亲，我就琢磨着，虽说你没念过多少书，但你文静斯文，手脚勤快，说话做事也大方得体，觉得咱俩一块儿过日子应该挺不错的。
我也没指望咱俩能探讨诗词歌赋、画画这些高雅玩意儿，只要你能把家里操持好，做些家常便饭，打扫好卫生，那就挺好的。
就好比平常，我本想着结婚后，咱们分工合作，你擦桌子我打水，或者你扫地我收拾东西，一起把这个家经营好。
可你呢？每次你嘴上答应得挺爽快，实际却不这么做。我知道你这是心疼我，可我晚上得在书房写画作、写小说，你也知道我在报纸上有连载。
白天上班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晚上我还得在书房里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儿。我在交道口街道办任职，说句夸张的话，也算是个‘父母官’吧！
民生大小事都得考虑周全。晚上还得复盘白天开会说的内容，然后再写小说，所以每晚都写到很晚。而且我从小就习惯晚睡早起，每天睡够7个小时就行，有时候大人睡6个小时也够了。
可你呢？总在书房门口等着。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让你早点休息，以前的事儿就不提了，现在你怀孕了，更不能熬夜，你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还是老样子。
就像这两次，我去林叔、邓叔家，我提前告诉你了，不在家里吃饭，可秀芝姐，我回到家，你还是非要让我再吃一顿。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明明知道我晚上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在外面都已经吃饱了，回家怎么还能喝下汤呢？我就说现在天气还冷，把汤放一边，明天早上热热再吃，不就行了吗？非得晚上再吃一顿？
我要是不吃，你就生气。可我实在搞不懂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每次有鸡蛋、煎蛋这类好吃的，你都让我先吃，我让你吃，你又不吃，还说你不爱吃。
你可是我妻子，是我们未来孩子的妈妈呀。但你这种一直自我牺牲式的对我好，我非但感受不到温暖，反而觉得很压抑。我一心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可每次咱们俩感情刚有点进展，你就整出些事儿，让我们的关系又倒退回去。”
易传宗看着李秀芝，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秀芝姐，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也跟你坦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
你说得对，张丽走了。我确实对她有过一丝爱慕之情。结婚当天下午，你没看错，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们俩说话。
但我对她更多的是愧疚。因为我的缘故，她身体变得很不好。她本是天之骄女，学习成绩优异，17岁就考上了大学，只比我大一岁。在校园里，在班级中，我们俩都是老师最喜爱的学生，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个非常优秀的进步女青年、女干部，却因为感情受挫。
我既愧疚又难过。不过结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清明节那天，我去墓地给爷爷擦墓碑，看到她整个人瘦了好多，浑身散发着郁郁寡欢的气息，当时我一下子都不知所措了。
我们俩这辈子算是有缘无分，但她三观很正，不会破坏我们的感情。她把自己憋出病来，我宁愿她能说我几句、埋怨我几句，可她从来都没有，还说爱我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让我不必觉得亏欠她。”
说到这儿，易传宗心里难过极了，或许是因为今晚喝了酒，他的嗓音愈发沙哑，这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张丽调去海市了，以后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她父母从未埋怨过我，她还让父母关照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她如此喜欢。
就说清明节那天，她在爷爷墓前扫墓，我们见了一面。还有前两天，静怡来家里的时候，她走之前，去街道办办公室找过我，就这两回。
静怡是我大学同学，是老师的独女。老师对我特别关爱。在学校时，她性格外向，总能逗我开心。就像静怡自己说的，我们俩就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如同拜把子一般，在她面前我从不掩饰自己，都是她逗我乐。
你也别把她放心上，就把她当成妹妹或者姐姐看待就行。老师和师母就她这一个女儿，对她疼爱有加。她性格很好，你放心，我俩不会走到一起。
我之前跟你说过，现在再郑重说一次，只要咱俩没离婚，无论外面的人多漂亮、多优雅，我都不可能去找别人，除非咱们离婚，各自另寻他人。
只要咱俩的名字还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就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别无端猜测，有什么话、有什么疑问，都跟我说。工作上的事，你知道有保密条令，我不能告诉你。
但感情生活方面，或者你有什么不懂的、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讲。咱们两口子，除了孩子、父母，不就是彼此最亲近吗？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商量的呢？”
听到这些，李秀芝心中五味杂陈。听易传宗说了这么多，把以前的事都和盘托出，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传宗，四二年分别时，我娘向你爷爷提亲，爷爷没答应，说等咱们长大，要是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算了。
我知道这是爷爷的推托之词，当时我还问你愿不愿意，你冲我摆手说不愿意。但我娘临死前一直叮嘱我来找你，让咱俩慢慢培养感情。
传宗，四二年我在医馆醒来，就看到你，守在我身边，轻声问我：‘渴吗？饿吗？’跟你相处的那一个多月，我过得特别开心、特别满足。在那儿我识字，是你和爷爷教我的，算盘也是你和爷爷教我打的，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满是美好。
我一直想念你，想着长大后，按爷爷说的，相处一下，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
我爷爷去世后，我和奶奶刚来京城不久，在林叔家的时候……
我在老家，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我一直没嫁人。奶奶想着来京城找我爹，起码能给我找个比在家种地的强，要是让别人知道爹是干部，找个种地的女婿，面子上也不好看。
来到这儿后，我跟爹说了情况，后娘嫌我碍事，要给我找对象，但我一直不同意。终于，爹打听到了你的消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咱们分别十年了，我天天盼、夜夜盼，终于盼到关于你的消息。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都不知所措了。爹提起婚事，你却拒绝了，你知道我的心像死了一样，像被针扎般难受。
你可以说我嫌贫爱富，说我看重长相，我知道自己或许配不上你，但我还是鼓足勇气，想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