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宗虚掩房门,木床在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枕着双臂仰躺,月光透过窗棂在帐幔上投下碎银般的光影,耳畔还回荡着老林夫妇的笑语。
丹田处的炼体诀如涓涓细流,将残留的酒意顺着毛孔缓缓导出,可黏腻的汗湿衣料仍让他浑身不自在。
洗漱间的微弱的灯光半明半暗,搪瓷水壶在墙角泛着温润的光。
易传宗舀起冷水和热水兑好以后,快速的洗漱完,就看到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面,恍惚间又听见饭桌上老李拍着胸脯喊“我家秀芝”。
他忍不住轻笑,水珠顺着下颌滴入领口——长辈们总爱做这些牵线搭桥的事,倒也符合老周老李风风火火的性子。
擦干脸时,铜镜里的倒影双颊仍泛着薄红。易传宗望着镜中人,思绪不由自主飘远。
前世见过霓虹灯下浓妆艳抹的网红,也见过这世冰天雪地里冻红脸蛋的村姑,文工团那些扎着红头绳的姑娘,笑起来眼波流转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他摩挲着毛巾陷入沉思,姻缘二字于他向来随缘,可若真要携手一生,总该寻个能对得上眼的。
“要是随了老李的长相......”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摇头,想象中粗犷的面容与记忆里水灵灵的姑娘形成鲜明对比,忍不住哑然失笑。
夜风像一丝淡淡的光溜进窗缝,他关灯后,躺回床上,黑暗中勾勒着未来妻子的模样:不比艳若桃李,只消眉眼清秀、性情相投便好,闲暇时能坐在小院里的果树底下谈天说地,比什么都强。
隔壁传来老李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间或夹杂着老周含糊不清的梦呓。易传宗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这场意外的饭局,倒让他在恍惚间,第一次认真描摹起未来的模样。
易传宗这两日在觥筹交错与暗流涌动间辗转。
而易中海家里,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没了半分生气。瓷碗磕在木桌上的脆响惊飞了梁间的燕雀,易中海媳妇垂着头往丈夫碗里夹咸菜,筷子尖在酱色的菜疙瘩上颤巍巍打滑。
“又犯什么癔症?”易中海扒拉着糙米饭,余光瞥见妻子攥着围裙的指节泛白。她张了张嘴,喉间像塞着团浸透凉水的棉花,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易中海烟灰抖落在青石板上,瓮声瓮气开了口:“你要还惦记收养孩子的事,趁早死了这条心。大夫咋说的?你得养好身子,要生咱就自己生,犯不着抱别人的娃。”
易中海媳妇听了一愣,可丈夫粗糙的手掌拍在她肩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听我的,把身子养好了比啥都强,没有孩子也是咱们的命,咱俩好好过日子就行。”
晨光斜斜爬上老林家灰瓦,易传宗已在青石板院子里舒展筋骨。昨夜宿醉的困意被晨露洗净,他抖开白毛巾如展剑穗,脚尖轻点间,昆仑剑术的招式行云流水。毛巾破空时卷起细密风声,在熹微天光里划出银亮弧影,惊得廊下竹匾里晾晒的茉莉花簌簌颤动。
一楼的客房传来窸窸窣窣响动,老周揉着太阳穴探出头,正巧撞见易传宗旋身收势。
他扯了扯歪斜的衣领,用胳膊肘捅醒身旁的老李:“瞧瞧人家这精气神......昨儿咱俩可栽了大跟头。”
老李套着军大衣趿拉着鞋,耳根子还泛着酒后的红,瓮声瓮气道:“呸!说出去谁信我能栽在二锅头手里!”
林姨端着铜盆从厨房转出,盆里装着他昨天穿的黑色的中山装,已经洗好了。
早晨起来打开门就看到凳子上叠着崭新的藏蓝色中山装,布料浆洗得笔挺。“传宗啊,上次买的衣裳我给浆洗完了,”“这个颜色你穿的多好看啊!比你昨天穿的黑色的中山装好看多了,听林姨的以后多穿亮一点的衣服!”
易传宗接过洗好的衣服,准备亮起来。老周已凑到跟前,伸手捏了捏易传宗身上衣料:“嘿!这颜色衬得人更俊了,活脱脱像戏文里的武生!”
晾好衣裳的易传宗,再次舞动毛巾,藏蓝衣襟随动作翻飞,雪白的“剑穗”时而如灵蛇出洞,时而似银龙盘绕。
老李倚在枣树下看得挪不开眼,喉结上下滚动,粗粝的手掌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皮带——这么俊朗的后生,又有这身功夫,若能成自家女婿......
他猛地一拍大腿,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乱飞:“说什么也得把这小子收进李家!秀芝那丫头本来就喜欢了那么多年,如今见了,保管挪不开眼!”
老李突然凑到老周和老林跟前,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两人肩上,震得老林手中搪瓷缸里的茶水晃出涟漪。
“老周、老林!”他压低声音,目光如炬眼睛里闪着精光,“瞧瞧这小子!身手好、模样俊,这么好的苗子,咱说什么也不能让外人抢了去!”
老周被拍得一个趔趄,却立刻心领神会地咧嘴笑起来:“可不是嘛!老林你俩闺女都嫁出去了,不打紧;我家没姑娘,只能干瞪眼。
但老李你可不一样——三个闺女个个水灵,尤其是秀芝......”
“对!就是秀芝!”老李激动得胡子都跟着抖动,唾沫星子飞溅在青砖地上,“我家秀芝,模样好、性子也好,配传宗再合适不过!”
他掰着手指头,越说越兴奋,“老林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头还有段渊源呢!”
老林端着茶缸的手顿住,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什么渊源?”
“42年!”老李压低声音,神色变得郑重,“那年兵荒马乱,孩子娘带着闺女,来部队找我,路上盘缠用光了,我媳妇也病了,孩子饿的就倒在了,传宗爷爷来的医馆门前,要不是传宗他爷爷和小传宗出手相救......”
他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发颤,“救了我媳妇和孩子,爷俩给买了驴车,馒头和饼,20块大洋,金银镯子,戒指让娘俩你在路上使用。”
“还给娘俩找了两个地下工作人员,护送娘俩个,孩子娘身子弱,没撑到安全的地方就去了。她临终前攥着孩子的手,告诉孩子找到爹后,让秀芝......”老李咽了口唾沫,“让秀芝给传宗当媳妇,报这份救命之恩!”
老周在一旁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些年老李和秀芝闺女一直惦记着这事,到处打听传宗家的下落。没想到啊,缘分这么奇妙,传宗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老林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缸险些滑落。他望着不远处还在舞剑的易传宗,又看看满脸急切的老李,只觉不可思议:“真的吗?原来还有这档子事......真是造化弄人!”
老李抓住老林的胳膊,用力摇晃:“老林!你可得帮我这个忙!咱们三个老家伙联手,说什么也得把这桩婚事给撮合成了!”
他的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恳求,“你不知道,秀芝她娘走的时候,我答应过她......”
老周也在一旁附和:“就是!这么好的姻缘,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老林望着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行!既然有这层渊源,咱们说什么也得好好合计合计!不过,还得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这你就别管了!”老李大手一挥,“只要咱们把机会给他们创造好了,还怕成不了?”他望着易传宗的背影,眼中满是满意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女婿拜堂成亲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