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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的齑粉在晨风中打着旋儿,飘散出细微的尘埃,带着一股石粉特有的呛人气味。这气味弥漫在死寂的别院门前,却压不住那股从每个人心底升腾起的、冰冷的恐惧。

何济收回脚,仿佛只是拂去了鞋尖的一粒灰尘。他脸上那抹惯常的痞笑重新浮现,目光越过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族老和旁支子弟,投向远处被惊动、正惶惶不安聚拢过来的更多桃源镇民。

“瞧见没?”何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规矩这玩意儿,有时候就得踩碎了,才好立新的。三爷爷,五爷爷,七叔公…还有诸位叔伯兄弟,”他目光扫过瘫软在地、被捆得如同待宰肥猪般涕泪横流的何有财,“这吃里扒外、勾结妖人、往自家水井里投毒害命的畜生,按我何济的规矩…该怎么处置?”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拖去镇东头的乱葬岗,挖个深坑,把这身腌臜骨肉连同他那点龌龊心思,一起埋了!省得脏了桃源的水土!至于那口老井…青萝!”

“济哥哥!”林青萝立刻应声上前,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愤怒和一丝后怕。

“带人把那口井彻底填死!用生石灰混合糯米浆,层层夯实!再于井口之上,立一块石碑!”何济眼中寒光闪烁,指尖凌空虚划,一个由意念凝聚、充满破邪镇煞之意的巨大符文虚影在空中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碑上刻一个‘镇’字!字入石三分,以雄鸡血、朱砂混合我的血为引!我要这井,永世封绝!更要让所有心存邪念者看看,勾结妖邪、祸害乡邻的下场!”

> **“秽井藏奸,毒流四方!石为墓,字作枷!引血为誓,敕令永封!”**

无形的敕令随着他话语落下,仿佛烙印在空气之中。几个强壮的旁支子弟,在何济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如蒙大赦般,连拖带拽地将哭嚎求饶的何有财往乱葬岗方向拖去,动作快得生怕慢一步就被这位煞星迁怒。

何济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抖动的何三爷等人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比最锋利的刀子更让这些老朽胆寒。

“至于诸位族老…”何济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族老们的心上,“血脉尊卑,嫡庶有别…这道理,讲得挺好。不过嘛…”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桃源镇民的耳边:

“我何济今天,就当着桃源所有父老乡亲的面,问问大家伙儿!昨夜山贼围镇,听风楼杀手横行,祖祠崩毁,妖邪肆虐!是谁!引动龙魂,逼退强敌?!是谁!以命布阵,护佑一方?!又是谁!刚刚救活了中了妖毒的王老三?!是谁!镇住了那口害人的毒井?!”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高亢一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目光如同火炬,扫过一张张劫后余生、惊魂甫定的面孔。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如同被点燃的干柴!

“是何少爷!”

“是何老太太和苏小姐!”

“是何济哥儿救了王老三!”

“是何少爷镇住了毒井!”

“是何济少爷!!”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从四面八方爆发出来!饱含着感激、敬畏和一种发自肺腑的认同!声音汇聚成浪,冲击着何家那些族老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傲慢!

何济双手虚按,沸腾的声浪渐渐平息。他脸上痞气依旧,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他指着地上那堆青石板的齑粉,声音如同洪钟大吕:

“看到了吗?!这就是规矩!这就是资格!不是靠祖宗牌位上的名字!不是靠族谱里那点发霉的墨迹!是靠这里!”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发出沉闷的声响,“是靠站在这里!站在所有需要你的人前面!靠你手中的本事!靠你胸膛里的热血!去挣!去拼!去守护!”

“什么狗屁嫡脉旁支?!在桃源镇差点被屠的时候,在我奶奶命悬一线的时候,在你们躲在自家地窖里抱着金银瑟瑟发抖的时候!嫡脉的祖宗牌位救不了你们!旁支的身份也压不死我何济!能救你们的,是站在这里的人!能守护桃源的,是愿意为它流血拼命的人!”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狠狠劈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何三爷,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一种破灭一切腐朽规则的决绝:

“何三!睁开你那被嫡庶尊卑糊住的狗眼看看!看看你所谓的‘嫡脉高贵’,除了会躲在后面指手画脚、煽风点火、甚至勾结妖人祸害乡里!还剩下什么?!啊?!你告诉我!它高贵在何处?!它凭什么?!就凭它烂得早?!烂得彻底?!烂得只剩下吸食同族血肉的蛆虫嘴脸?!”

“你…你…大逆不道!辱及先祖!老夫…老夫…”何三爷气得浑身乱颤,手指着何济,喉咙里咯咯作响,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三哥!”

“三叔公!”

旁边的何五爷和何守仁等人慌忙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乱作一团。

何济却看也不看,反而踏前一步,声音更加洪亮,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响彻整个桃源镇的上空: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讲规矩,论血脉,那我何济今日,就用你们最看重的‘规矩’,来跟你们好好论一论!”

他猛地抬手,指向被苏明雪护卫护在身后、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欣慰而坚定的何老太太:“我奶奶!何王氏!嫁入何家数十载,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在你们这些嫡脉老爷们醉生梦死、躺在祖辈功劳簿上享清福的时候!是她!在丈夫早逝后,以一己之力拉扯旁支孤儿寡母!是她!在灾年开仓放粮,活人无数!是她!在昨夜,以凡人之躯引动祖祠秘力,以命相搏,护住了整个桃源!她姓王!非何家血脉!按你们的嫡庶规矩,她算什么?!她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有没有资格受你们一拜?!”

“有!”

“何老太太活菩萨!”

“没有老太太,我们早死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许多老人妇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何老太太的方向深深作揖。

何济目光一转,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刚刚被掐醒、正老泪纵横、羞愤欲死的何三爷,又扫过扶着何三爷、同样面无人色的何五爷和何守仁:

“再看看你们!口口声声嫡脉正统,血脉高贵!何五!三年前大旱,镇东头何老栓一家五口饿得啃树皮,跪在你家门前求借半斗米救命!你干了什么?让人放恶犬驱赶!最后是何老栓那刚满十岁的丫头,被你府上管事的儿子看上,强掳进府糟蹋了!事后丢出五两银子了事!逼得何老栓一家投了河!这事,你忘没忘?!你那宝贝儿子,现在还在武陵城花天酒地吧?!”

何五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何济:“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何济冷笑,根本不屑辩驳,目光如电射向何守仁,“七叔公!去年修缮祖祠的五百两银子,是你经手的吧?账面上写得漂漂亮亮,用了上好的金丝楠木、请了府城的大匠!结果呢?!用的全是朽木烂椽子!工钱克扣了大半!银子进了谁的腰包?!你那个在城里新纳的第三房小妾,手腕上那对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怕不是用这昧心钱买的吧?!要不要我现在叫人去把她请来,当众问问?!”

“噗——!”何守仁本就心虚气短,被何济当众揭穿老底,急怒攻心之下,竟猛地喷出一口老血,双眼翻白,再次晕厥过去!这次是真晕了。

人群一片哗然!看向那几个族老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愤怒和唾弃!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族老”,内里竟是如此龌龊不堪!所谓的“血脉高贵”,成了他们压榨同族、满足私欲的遮羞布!

“住口!何济!你…你这是妖言惑众!是污蔑!是构陷!”何三爷挣扎着站直身体,色厉内荏,声音嘶哑,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就算…就算我等偶有小过…但祖宗规矩不可废!嫡庶尊卑乃天理伦常!你一个旁支子弟,得了天大机缘,不思报效宗族,反而在此妖言惑众,煽动人心,毁我宗族根基!你…你才是何家最大的祸害!今日,你若执迷不悟,老夫…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列祖列宗清理门户!”

他状若疯虎,猛地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作势欲扑!然而,他那枯瘦的手臂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浑浊的老眼中只有恐惧和绝望,哪里还有半分“清理门户”的勇气?不过是垂死挣扎,妄图用所谓的“祖宗规矩”做最后一搏罢了。

“清理门户?”何济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笑声渐歇,他猛地低头,目光如冷电,直刺何三爷灵魂深处!

“好!既然你口口声声不离祖宗规矩,嫡庶天理!那我何济,今日便以祖宗传下的‘规矩’,以这测字断命的‘天理’,来跟你论个分明!”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期待、或敬畏的面孔,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今日,我何济便在这桃源镇前,以‘字’为凭,以‘理’为据!拆一拆这所谓的‘嫡庶尊卑’,到底是天理伦常,还是…禁锢人心、吸食血肉的腐朽枷锁!”

话音落,何济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融合了祖龙本源、天命气运以及《测字玄机录》本源的力量缓缓运转。他并未动用庞大的龙威,而是将意念高度凝聚,如同最精纯的刻刀。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流淌出淡淡的暗金色泽,并非锋芒毕露,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洞穿万物的意蕴。

他并未在石板或任何实体上书写,而是凌空虚点!以指为笔,以天地为纸,以意念为墨!

随着他指尖的舞动,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精神意念构成的“才”字,如同投影般,清晰地显现在所有人心神之中!这个“才”字,并非寻常的墨迹,它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的暗金光泽,笔画刚劲虬结,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道理,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折的浩然正气!

> **“字由心生,理通天地!今拆‘才’字,明辨嫡庶!敕令——显!”**

无形的敕令伴随着何济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那个悬浮于众人心神中的巨大“才”字,骤然光芒大放!它的结构在所有人“眼前”被清晰地拆解开来!

左边,是顶天立地的“木”!这“木”字,不再是简单的笔画,它仿佛化作了一株扎根于大地、枝叶伸展向苍穹的参天巨树!虬结的根系深深扎入泥土,汲取着地脉的养分;苍劲的枝干饱经风霜,却依旧挺拔向上;繁茂的枝叶郁郁葱葱,充满了无穷的生命力!它象征着根基、成长、生机、以及那不屈不挠、向光而生的意志!一股磅礴浩瀚、滋养万物的生命气息从中弥漫开来!

右边,是那看似微不足道、却画龙点睛的一点——“丶”!这一点,悬于“木”字之侧,虽小,却光芒万丈!它不再是静止的一点,而是化作了一颗不断跳动、燃烧着智慧与创造火焰的心脏!又像是一颗划破黑暗、指引方向的启明星!它代表着灵性、慧根、天赋、以及那一点打破桎梏、点石成金的契机!一种灵动、纯粹、充满无限可能的精神力量从中迸发而出!

“木”与“丶”交相辉映,浑然一体!磅礴的生命力与璀璨的灵性之光完美融合!一股浩瀚、纯粹、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才气”,如同无形的潮汐,席卷了整个别院门前,涤荡着每一个人心灵深处的尘埃!那些被嫡庶尊卑观念束缚了无数年的心灵,在这股纯粹“才气”的冲刷下,仿佛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光亮!

何济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直指本源的强大力量,在每个人心头轰然响起:

“看见了吗?!此乃‘才’字本源!”

“木为根,为基!无根之木,何以参天?!无基之才,何以立世?!这根基,是德行!是品性!是脚踏实地、心怀苍生的担当!是昨夜站在这里,为桃源流血流汗、拼死守护的每一个人!”

“丶为灵,为光!是那一点破开混沌的灵光!是上天赋予的慧根!是后天磨砺的技艺!是济世救人的医道!是洞察天机的测字!是心怀坦荡、问心无愧的赤子之心!”

“木承其重,丶点其灵!根基深厚,灵光自显!此乃真正的‘才’!此乃立身之本!此乃行世之基!”

“它与血脉何干?!与嫡庶何干?!”

“一个德行败坏、蝇营狗苟、只会趴在祖宗牌位上吸食同族血肉的所谓‘嫡脉’,纵然血统再纯,也不过是一株内里朽烂、散发恶臭的腐木!其‘才’何在?!其‘光’何在?!”

“一个心系乡梓、身怀绝技、愿意为守护这片土地拼尽一切的旁支子弟,纵然血脉微薄,亦是那扎根沃土、汲取地气、终将撑起一片天的栋梁之材!其‘才’耀世!其‘光’照人!”

“何三!何五!何守仁!还有你们这些被蒙蔽了双眼的所谓嫡脉!”

何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裂,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直指那些面无人色的族老: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所谓的‘嫡脉高贵’!”

“德行败坏!欺压良善!贪墨族产!勾结妖邪!为一己之私,罔顾全族性命!你们哪一点配得上这‘木’字的根基?!哪一点配得上这‘丶’字的灵光?!”

“你们所谓的‘尊卑’,不过是掩盖你们腐朽内心的遮羞布!所谓的‘天理’,不过是你们用来敲骨吸髓、满足私欲的工具!”

“这样的‘嫡脉’,有何资格高高在上?!”

“这样的‘尊卑’,有何道理奉为圭臬?!”

“今日,我何济,便以这‘才’字为证!以桃源父老为凭!”

何济的声音如同斩断枷锁的利剑,带着一种破灭一切腐朽规则的决绝力量:

**“从今往后!在桃源何家!唯才是举!唯德是尊!有功于族者,当敬!有恩于民者,当尊!心术不正、祸害乡里者——无论嫡庶!皆为罪囚!皆可唾弃!皆…当诛!”**

“木立天地间,寸心纳百川!才非嫡庶定,破茧自化仙!敕!”

最后一声“敕”字出口,如同金铁交鸣,带着煌煌天威!那个悬浮于众人心神之中、由纯粹意念构成的巨大“才”字,骤然爆发出亿万道璀璨的暗金光芒!这光芒并非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涤荡污秽的神圣力量!

“啊——!”

“我的眼睛!”

“头…头疼!”

何三爷、何五爷以及刚刚被掐醒的何守仁等族老,首当其冲!他们只觉得那光芒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他们浑浊的双眼,扎进他们被私欲和腐朽观念填满的脑海!眼前一片金光乱闪,脑海中那些蝇营狗苟、龌龊不堪的记忆,那些倚仗身份作威作福的场景,那些被何济当众揭穿的丑事…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现、放大!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强烈的羞耻感瞬间将他们淹没!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烈日之下!

“噗通!”“噗通!”“噗通!”

几个年迈的族老再也承受不住这精神意念层面的巨大冲击和灵魂拷问,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纷纷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呻吟!何三爷更是双眼翻白,口中溢出白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旁支子弟,以及围观的镇民们,沐浴在这暗金的光芒下,感受却截然不同!那光芒如同温暖的泉水,洗涤着他们心灵深处的尘埃,驱散了长久以来被嫡庶尊卑观念所蒙蔽的阴霾!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力量感从心底升起!看向何济的目光,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认同,甚至…狂热!

“唯才是举!唯德是尊!”

“何少爷说得对!”

“何少爷才是我们桃源的定海神针!”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再次响彻云霄!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附和,而是发自肺腑的认同与拥戴!

何济缓缓收回手指。那巨大的意念“才”字缓缓消散,但其带来的震撼和冲击,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一个桃源人的心中。他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痞笑重新浮现,但此刻,这笑容在所有人眼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魅力。

他走到跪倒在地、痛苦呻吟的何守仁面前。这位七族老此刻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口中还无意识地喃喃着“镯子…银子…完了…全完了…”

“啧,七叔公,看来这‘才’字的光芒,有点刺眼?”何济蹲下身,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眼神却锐利如刀,瞬间洞察了何守仁的状态——这老家伙被当众揭穿贪墨丑事,又被“才”字蕴含的浩然正气和灵魂拷问之力冲击,心神彻底失守,神魂动荡,已陷入“离魂惊悸”之症,若不及时救治,轻则痴呆,重则丧命。

“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念你一把年纪,虽然心思龌龊,但罪不至死。”何济说着,从怀中(实则是芥子空间)取出针囊,捻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融合了《医蛊双生经》安神定魂之力和微弱龙威的气息,在何守仁剧烈颤抖的眉心处,凌空书写下一个由淡金色光点构成的、充满安抚与镇魂之意的——“安”字!

> **“神魂离窍,惊悸失守!金针定魄,字安其神!引魂归舍,敕令——宁!”**

淡金色的“安”字完成的刹那,何济左手快如闪电!三根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何守仁头顶百会穴、胸口膻中穴以及双手手心劳宫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随着银针刺入和那悬于眉心的“安”字散发的柔和光芒,何守仁剧烈颤抖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平静下来!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虽然依旧充满了恐惧和羞愧,但那股失魂落魄的气息却消失了。他茫然地看着何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抬下去,静养。让他好好想想,他这身‘嫡脉’的皮囊,值不值那五百两银子。”何济站起身,淡淡吩咐。立刻有人上前,将瘫软如泥的何守仁抬走。

处理完何守仁,何济的目光重新投向那些面如死灰、彻底失去了所有嚣张气焰的族老,以及那些噤若寒蝉的旁支子弟。

“桃源遭此大劫,百废待兴。重建家园,安抚流民,分发米粮,清理废墟…桩桩件件,都需要人手,需要银子。”何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族老,还有你们这些旁支兄弟,往日里靠着‘嫡脉’身份,占了不少族田,收了不少租子,也捞了不少油水吧?”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过每一个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心虚地低下头。

“以前的事,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何济话锋一转,语气却更加冰冷,“但从今日起,所有族田收益,统一由苏小姐派人接管!所有积存的银钱米粮,全部登记造册!用于重建桃源,赈济灾民!若有谁敢私藏一两银子,私扣一粒米…”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寒冰利刃,扫过众人:

“便如此人!”

他并未指向谁,但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何有财被拖去乱葬岗活埋的惨状,以及何守仁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敢!不敢!全凭何少爷…不!全凭家主吩咐!”何三爷第一个反应过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也顾不得老脸丢尽,对着何济深深一揖,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恐惧和臣服。其他族老和旁支子弟也纷纷效仿,如同风吹麦浪般跪倒一片,口称“家主”,再无半分之前的桀骜。

“家主?”何济嗤笑一声,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他目光投向远方残破的桃源镇,语气带着一丝深意:“桃源的家主,不是我何济。是愿意为它付出心血和汗水的每一个人。苏小姐。”

“在。”苏明雪上前一步,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看向何济的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重建桃源,千头万绪。你熟悉内务,又有苏府人手。这统筹调度、钱粮分配之事,就劳烦你了。”何济看着苏明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若有谁不服调配,或从中作梗…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明雪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那冰冷的剑锋,就是最好的回答。

“青萝。”

“济哥哥!”林青萝立刻跑过来,大眼睛亮晶晶的。

“你带着药铺的伙计,还有镇子上懂点医术的婶娘们,负责伤患的后续诊治和防疫。尤其是那些被妖邪之气侵染过的废墟和水源,仔细排查清理,按我之前教你的方子配药喷洒,务必杜绝后患。”何济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青萝明白!”林青萝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吩咐完毕,何济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依旧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的族老和旁支子弟,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都听见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杵在这里,等着我管饭吗?”

“是!是!谨遵家主之命!”众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各自按照何济的吩咐,或是去清点钱粮,或是去组织人手清理废墟,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慢一步就被这位煞星惦记上。

喧嚣散去,别院门前终于恢复了平静。阳光洒落,照在何济略显苍白的脸上。刚才那番精神意念的全力爆发,尤其是最后凝聚意念“才”字进行精神层面的拷问和震慑,对他初愈的身体和神魂都是不小的负担。眉心的暗金血纹微微闪烁,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济儿…”何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老人家看着何济,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深沉的担忧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今日…你做得很好。比奶奶想象得…还要好。只是…锋芒过露,刚极易折。武陵城的水,比这桃源…深了何止百倍。”

何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玩世不恭的痞气又回来了:“奶奶,您就放心吧。您孙子我,就是那金刚钻,专揽瓷器活儿!水再深,淹不死会凫水的!”他上前一步,搀住老太太的手臂,指尖不着痕迹地搭上老太太的脉门,一股精纯温和、融合了龙威本源和《医蛊双生经》生机的气息悄然探入。

这一探查,何济的心猛地一沉!昨夜强行引动祖祠秘力,又以自身为媒介沟通龙魂,老太太看似挺了过来,但体内经脉脏腑的损伤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尤其是心脉附近,盘踞着一股极其阴寒顽固的煞气余毒,如同跗骨之蛆,正不断侵蚀着老太太本已油尽灯枯的生命本源!若不及时根除,后果不堪设想!

何济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变得无比凝重:“奶奶,您这伤…”

“老毛病了,不碍事。”何老太太摆摆手,想要抽回手。

“不行!”何济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昨夜您耗损太重,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必须立刻施针用药!否则…”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中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济哥哥!快给老太太看看吧!”林青萝也焦急地凑过来。

苏明雪虽未说话,但清冷的眼神中也流露出关切。

何老太太看着孙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担忧和坚持,心中一暖,又夹杂着酸楚,终于不再坚持,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拗不过你这猴崽子。回屋吧。”

内室。何老太太盘膝坐在榻上。何济屏退左右,只留下苏明雪和林青萝在一旁护法。

他取出针囊,里面是长短不一、闪烁着寒芒的银针。又从怀中(芥子空间)取出几个小巧的玉瓶,里面分别装着色泽各异的药粉和药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和奇异的能量波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块缩小了、通体温润流淌着暗金血丝的龙血石,被他郑重地放在老太太身前。

“奶奶,过程可能有些痛苦,您忍着点。”何济神色凝重,再无半分嬉笑。

“放手施为,奶奶撑得住。”何老太太闭上双眼,神情平静。

何济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他双手齐动,快如闪电!左手捻起数根银针,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精纯无比的意念和龙威气息!

> **“九幽蚀煞,盘踞心宫!龙血为引,金针为桥!通脉祛邪,敕令化散!”**

他右手凌空疾书!在老太太心口膻中穴位置,一个由淡金色意念混合着龙血石逸散出的丝丝血芒构成的复杂符文——“祛”字瞬间成型!这个符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繁复玄奥,散发着强大的破邪祛煞之力!

符文完成的刹那,何济左手银针如同雨点般落下!精准无比地刺入老太太心口周围数处大穴:神封、灵墟、神藏、膻中、鸠尾!针入瞬间,针尾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灼热而精纯的力量顺着银针导入!

“呃…”何老太太闷哼一声,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重腥臭味的黑气,正被那心口的“祛”字符文和银针的力量强行从她体内逼出!

但这股煞气极其顽固!如同活物般疯狂挣扎反扑!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青黑,气息急促起来!

“青萝!化蛊散!混合龙血石粉!洒在针尾!”何济低喝,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林青萝早已准备好,闻言立刻将一种淡紫色的药粉混合着从龙血石上刮下的少许金红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那些剧烈震颤的银针针尾之上!

嗤嗤嗤——!

药粉接触针尾的刹那,如同火星溅入油锅!一股炽热而神圣的破邪之力瞬间爆发!沿着银针狠狠灌入老太太体内!与那顽固的煞气猛烈交锋!

“啊——!”老太太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黑色的小蛇在疯狂扭动挣扎!

“奶奶!”林青萝惊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明雪眼神一凝,一步上前,伸出完好的左手,掌心贴在老太太后心,一股精纯而冰冷的内力缓缓输入,帮助老太太稳定心神,抵抗痛苦。

何济眼神凌厉,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他猛地咬破自己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精纯生命本源和龙威气息的心头精血!这口精血并未落地,而是被他右手食指牵引,混合着强大的意念,在虚空中飞速书写!

一个由精血构成、散发着煌煌龙威和破灭一切邪祟之意的巨大血符——“镇”字,瞬间凝聚成形!

> **“以血为引,龙威镇煞!万邪辟易,敕令——封!”**

血色的“镇”字符文完成的刹那,何济右手狠狠向下一按!那巨大的血符如同天碑般轰然落下,印在老太太心口那个“祛”字符文之上!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扩散开来!

老太太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倒了下去!但与此同时,她体内那股疯狂挣扎的黑色煞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在煌煌龙威和精血符文的双重镇压下,迅速消融瓦解!化作缕缕黑烟,从她周身毛孔散逸而出!

一股温润平和的生机,开始在她枯败的体内缓缓复苏。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死气和阴寒,却已消散无踪。

何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的暗金血纹都黯淡了几分。刚才那口心头精血和全神贯注的施术,消耗巨大。

“济哥哥!”林青萝连忙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何济,心疼地用小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无妨。”何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走到榻边,再次搭上老太太的脉门,仔细探查。片刻后,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成了。煞气已除,心脉稳固。奶奶根基虽损,但只要好生调养,寿元无忧。”

何老太太缓缓睁开眼,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那股沉重的暮气也消散了不少。她看着何济苍白的脸,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孙子的手,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好孩子…苦了你了…”

“奶奶您没事就好。”何济咧嘴一笑,刚想再说点什么轻松的话。

突然!

他怀中那半页在祖祠废墟中找到的、记载着“前朝太子血契”的秘卷残页,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同时,被放在一旁的龙血石,也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光芒之中,无数细小的、由光影构成的玄奥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飞舞!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苍凉古老气息的意念波动,猛地从龙血石和秘卷残页中爆发出来,瞬间扫过整个房间!

“噗——!”何济如遭重击,毫无防备之下,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金色泽!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剧痛和强烈的牵引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尤其是眉心的血纹,更是灼热得如同烙铁!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而模糊的画面:巍峨的宫殿、冲天的火光、悲怆的龙吟、还有…一个模糊却感觉无比亲近的妇人身影…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笼罩在烟雨之中、气势恢宏的巨大城池轮廓上——武陵城!

画面中,武陵城的上空,并非朗朗晴空,而是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充满不祥与血腥气息的暗红劫云!如同巨大的血痂,覆盖在城池之上!劫云深处,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和…一双双充满贪婪与恶意的眼睛!

“呃啊——!”何济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踉跄后退,撞在桌子上,才勉强站稳。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绽开暗金色的血花。

“济儿!”

“济哥哥!”

老太太、林青萝和苏明雪同时惊呼!

何济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鬼,嘴角还挂着暗金色的血渍,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震惊、痛苦和一丝…洞悉天机的骇然!

他死死盯着那光芒渐渐收敛、符文隐去的龙血石和秘卷残页,又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武陵城的方向,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一丝冰冷的明悟:

“血契…共鸣…反噬…”

“武陵城…不是水潭…”

“那是…一片正在酝酿的血海尸山!大劫…已至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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