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已经失去触觉两天了。
那种感觉,旁人或许根本无法真正理解。
失去触觉,并非简单的身体某一处短暂麻木,而是彻彻底底与外界肌肤感知的失联。
就像是自己的身体被长时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压迫着,血液完全不通顺。
那种麻木感起初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连这刺痛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死寂般的无感。
也许大多数人在经历类似短暂的身体麻痹后,只要站起来活动活动,促进一下血液循环,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但许嘉不一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功能,而且这种失去是不可逆的。
不过,这是他自愿的选择。
被寄生,被一种不知名的藻类植物寄生。
这种藻类植物外形奇特,类似葡萄的结构,密密麻麻地以串为单位。
一旦被入侵体内,便会迅速扎根蔓延。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仔细回想,是上个假期去海边度假,在那布满青苔的礁石上不小心划破了脚趾?
还是某个悠闲的周末,去热闹的酒吧小酌,在嘈杂的环境中不小心打破了玻璃杯,尖锐的碎片扎到了手指?
无数个可能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可终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算了,此时此刻,原因他也不在乎了。
现在他只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神秘植物的根系已经悄无声息地占领了他的大部分身体。
如同一场无声的战争,敌人在不知不觉中深入腹地。
或许在某个毫无预兆的瞬间,一切就会彻底爆发,而他根本不知道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发现它时内心涌起的惊恐。
那个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洗漱。
当低头洗手时,突然在指甲缝中发现了一个绿色的类似植物纤维一样的东西。
他并未多想,以为只是晚餐后没把手洗干净,残留了一些食物残渣或是其他杂物。
于是,他挤了些洗手液,在手上反复揉搓了几次,试图将这个不明物体冲洗掉。
然而,奇怪的是,那个东西依旧牢牢地待在指甲缝里。
他决定采取更直接的办法,找来一根牙签,想要把这玩意挑出来。
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挑出了一个头,他轻轻一拔,没想到竟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感。
这让他有些诧异,怎么会疼呢?难道是什么脏东西深深地扎进肉里了?
他不死心,咬了咬牙,继续忍着痛小心用力地抽拔着。
心里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一鼓作气把它弄出来。
于是,他猛地一用力,“我勒个去!”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拔出来的东西竟然足足有五六厘米长。
这可把他吓坏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东西好像并不是从外面扎进去的,而是从自己身体里面长出来的。
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助感瞬间笼罩了他,呆呆地看着手中那根绿色的东西,猜测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许嘉满心忧虑地去医院做了全身的检查,本以为能从检查结果中找到关于身体异常的蛛丝马迹,可最终的结果却显示他非常健康。
医生看着各项指标正常的检查报告,让他不要成天胡思乱想。
然而,许嘉心里却充满了疑惑与不安,那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的东西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于是拿着这个已经干枯的植物纤维,开始在网上四处求助。
他在各种论坛、社交群组里发布照片,详细描述自己的遭遇,渴望能得到专业人士或者有类似经历者的解答。
可是,尽管帖子的浏览量不断增加,但回复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猜测和调侃,并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合理的答案。
有天晚上,许嘉像往常一样打开自己经常使用的聊天软件。
突然,一条陌生人的留言映入眼帘。
“你拍照的那个东西,非人界植物,千万不要试图自己拔除,好自为之。网名:你大爷。”
许嘉读完这条留言,气得火冒三丈,心里大骂:
“哪个王八犊子竟然这样搞老子!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警告,还自称‘你大爷’,简直太气人了!”
愤怒之下,他毫不犹豫地回复留言:“骗人者,断子绝孙。”
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他不知道这条留言到底是真是假,也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隔天,许嘉再次打开聊天软件时,又看到了那个自称“你大爷”的留言。
“肝火不要那么旺,好心告诉你,不要不知好歹。随便你信不信,如果后续这东西再长出来,可别来求我。”
许嘉扫了一眼这条留言,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再理这个人。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完全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试图回归正常的节奏。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当许嘉在洗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指甲缝里又出现了熟悉的绿色。
他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凑近仔细一看,果然,那绿色的鬼玩意又长出来了。
而且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糟糕,不是一根,而是两根。
它们就像两条邪恶的小蛇,悄悄地从指甲缝里探出头来,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许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咬了咬牙,狠狠心,决定再次像上次一样顶着疼痛把它们拔出来。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厌恶,拿起牙签,小心翼翼地挑出其中一根的头,然后猛地一用力。
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根绿色纤维被拔了出来。
他顾不上疼痛,又迅速将目标对准另一根,同样忍着剧痛把它也拔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许嘉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看着手中两根绿色植物,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他不知道这诡异的东西究竟为何会反复生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折磨。
此刻,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自称“你大爷”的留言。
许嘉怀着忐忑又的心情打开聊天软件,犹豫再三后,还是给那个“你大爷”留了言。
“大爷,如您所说,那东西又长了。如果您老人家真的懂这个,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可那条留言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许嘉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满心都是绝望。
然而,在与这诡异植物不断抗争的过程中,许嘉发现了一个关于这个植物生长的规律。
每拔除一根,身体就会有两天看似平静的“休息期”。
可平静过后,那可恶的植物便会以倍数生长。
在又经历了两天所谓的“休息”后,它会以上次生长的基数成倍增长。
这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植物生长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数量也会越来越多,而他所要承受的痛苦也将呈几何倍数增加。
想到这里,许嘉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这可怕的植物彻底吞噬,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怪物。
可如今,他却毫无应对之策。
就在许嘉处于最无助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候,聊天软件上新增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网名是“丰收”,申请内容简短却犹如一道曙光:“我可以帮你。”
许嘉看到这句话的瞬间,眼睛里陡然燃起了希望。
他毫不犹豫地快速通过了好友申请,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
“丰收”通过好友申请后,先是很有礼貌地询问许嘉现在的大致情况。
许嘉像是抓住了倾诉的机会,一股脑儿地把自己这段时间遭遇奇怪植物入侵的情况全都倒了出来。
“丰收”耐心地听着,不时回复几句安慰的话语。
接着,“丰收”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许嘉目前收集下来该植物的数量。
许嘉愣了一下,心中起了一丝疑惑,但此刻他太渴望得到帮助了,还是如实告知了对方。
“丰收”听完后,详细地向他说明,这种植物拥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在黑市内价格昂贵得惊人。
他表示自己愿意以高价收购,最后更是抛出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出价甚至比每克黄金还高,但前提是许嘉必须最少凑够50克才能交易。
如果他答应的话,为表示诚意,当即可给许嘉的银行卡号转入1万元定金。
许嘉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百感交集,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消息。
但这高额的收购价实在让人心动,说不定还能借此解决自己目前的买房难题。
可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得此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最终,在金钱的巨大诱惑面前,理智被彻底抛诸脑后,许嘉心中的欲望占据了上风,金钱打败了一切顾虑。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决定拿自己的身体作为培养的土壤,开始有意识地种植起了这种特异的植物。
从那以后,每隔两天,便是他收取这些植物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收取都变得越来越疼痛,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可即便如此,当他看着那些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植物,想到它们比金子还要高昂的价格,内心竟涌起一种畸形的快乐。
许嘉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幻想着用这些植物换来的巨额财富。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只要赚够了买房子的钱,就立刻收手。
在他看来,有钱了似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什么病都能找到最好的医生治好,他就能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然而,他却忽略了身体在一次次折磨下发出的警告,也无视了这种疯狂行为背后潜藏的巨大危机。
随着植物不断生长、收取,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精神状态也逐渐变得恍惚。
但在金钱的迷幻泡沫中,他已然迷失了自我。
当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许嘉看到银行卡收到第一笔10万元的打款时,他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那一刻,所有身体上承受的痛苦、内心曾有的挣扎与恐惧,似乎都在这一笔丰厚的收入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他看着卡内的金额,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开端,是通往梦想生活的敲门砖。
现在他只需咬咬牙撑过去,不用多久,曾经那些遥不可及的奢望,诸如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都将一一拥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发展。
由于植物生长的速度越来越快,原本只是偶尔从指甲缝冒出的几根,如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些植物不仅肆意生长,还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腐臭气味,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
他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出门工作,面对这一局面,许嘉毅然辞去了之前的工作。
他觉得,与其在外面辛苦奔波挣那点微薄的工资,不如安安心心地在家种植这些能带来巨额财富的植物。
至此,他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三餐只食外卖。
房间里阴暗潮湿的环境愈发助长了植物的疯长。
而许嘉却对此视而不见,一心沉浸在财富的幻想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直到两天前早晨,许嘉像往常一样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双脚缓缓踩在地面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由迷茫转为惊恐。
他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触觉。
脚下的地板,本应传来熟悉的凉意和坚实感,此刻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用力跺了跺脚,依然毫无知觉。
许嘉慌了神,连忙用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可手指陷入肉里,除了看到皮肤被掐得泛红,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许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