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韵居的夜被老斩的骂声撕成两半。
玄铁刀刃撬开酒桶的瞬间,滚烫酒液如熔岩喷涌,在青石板上腐蚀出蛛网状裂痕。
老斩淬毒的刀尖滋滋冒白烟,这位独眼刀客扯着破锣嗓子骂道:“老锅你这破酒桶漏的是酒还是地核岩浆?老子的刀刃都快被泡成葡萄藤了!” 刀柄上的狼牙装饰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乱响,映着满地暗红酒液,像极了战场上未干的血迹。
老锅抱着新酿的葡萄酒从地窖爬出来,围裙上沾满紫黑色酒渍,白发间还沾着几片葡萄叶。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枯树皮般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酒桶裂缝:“放屁!这是千藤崖的‘梦织者特调’,越烈越能醒神!可这裂缝...” 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怎么跟妖界地核的纹路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他后腰的青铜酒葫芦突然发出蜂鸣,酒塞蹦出,在墙上撞出个焦黑的洞。
小芽正给织梦梭编新穗子,腕间樱花纹突然灼痛炸开。
她踉跄着扶住窗台,指尖溢出的光晕在井水面勾勒出妖界地图。
赤红地核表面,机械齿轮如同寄生的金属毒瘤,将参天的灵藤根系改造成齿轮轴。
那些被扭曲的根须间,蜷缩着数不清的化形灵器残片,它们的纹路明明灭灭,像被掐住喉咙的萤火虫,发不出半点光亮。
更诡异的是,残片表面凝结着银白色的锈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灵器本体。
铁铮的旧剑 “嗡” 地出鞘,剑身上的藤纹刻痕渗出暗金色血液。
这位沉默的铸剑师瞳孔缩成针尖:“是锈蚀教总坛!他们用地核灵藤的‘编织春秋’纹驱动永恒齿轮,想让所有灵器永远困在战斗形态!” 剑尖指向老锅的酒桶裂缝,剑身突然迸发强光,“这酒桶被下了地核咒,裂缝就是传送门!看这些裂纹走向 —— 当月光穿过酒液,传送阵就会...” 话音未落,井中倒影突然剧烈扭曲,无数齿轮虚影从裂缝中探出。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众人撞进妖界地核的瞬间,玄铁护腕都被烫得发红。
这座倒扣的巨型熔炉里,岩浆如沸腾的血海翻涌,数以千计的青铜齿轮悬浮其上,齿轮咬合处迸发的火星照亮整片空间。
那些泛着幽光的灵器残片仿佛被禁锢的囚徒 —— 草木笔的墨痕在齿轮齿尖蜿蜒流淌,兽首鞍的银丝缠绕着齿轮轴疯狂扭动,渔火盏的磷火在齿轮核心忽明忽暗,像被困在牢笼里垂死挣扎的灵魂。
\"来得正好。\" 锈蚀教首领佝偻的身躯从齿轮堆里缓缓升起,背后那座直径百丈的永恒齿轮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轮轴处嵌着的灭世刀残片散发着诡异紫光,将首领脸上的锈斑映得忽明忽暗,\"你们收集的九器纹路,正好给齿轮上最后一层灵纹润滑油。\" 他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震颤起来,齿轮转动的尖啸声中,老斩的斩妖刀已裹挟着雷霆之势劈向永恒齿轮。
然而刀刃尚未触及,墨绿色的灵藤突然破土而出,表面的 \"编织春秋\" 纹被扭曲成狰狞的齿轮状。
老斩的刀光在藤蔓上激起无数火星,却始终无法突破防线。
\"老斩小心!这些灵藤被抽干了梦境之力,只剩机械本能!\" 小芽冲上前去,掌心樱花纹与藤叶刚一接触,便被弹开数丈,空气中炸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她捂着冒烟的手掌,眼中满是惊恐:\"它们...... 它们没有梦了!\"
就在此时,老锅手中的铲柄突然发出刺耳的变形声。
他盯着岩浆池里半沉半浮的酿酒槽残片,瞳孔骤然收缩 —— 那道刻着 \"醉仙楼\" 字样的铜环,正是他祖传酒槽独有的印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跟着爷爷在骑兵营煮酒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些埋在地核深处的百年陈酿,此刻竟化作了齿轮间腥臭的黑油。
\"狗日的!\" 老锅青筋暴起,抄起变形的铲柄就朝首领冲去,\"老子跟你们拼了!\"
周元突然举起断柄吊坠,吊坠上的九道刻痕与地核灵藤产生共鸣。
“用九器纹路唤醒地核记忆!老斩砍灵藤节点,老锅用酒槽引岩浆,小芽给灵藤织梦!”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仿佛整个地核都在跟着他的心跳震动。
草木笔率先飞出,笔尖在赤红的地核表面划出绿色轨迹,枯萎的灵藤竟抽出新芽。
“草木皆兵!” 新芽瞬间长成参天藤蔓,缠住永恒齿轮的轮轴。兽首鞍的银饰发出清越的鹿鸣,踏碎挡路的机械战马,鞍桥上的 “追风踏雪” 纹在岩浆中显形,每片雪花都变成破锈的利刃,将挡路的齿轮砍出一道道缺口。
老锅抄起半坛陈酿,对着岩浆池猛灌一口,辣酒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龟孙子们尝尝老子的‘醉梦岩浆’!” 他的铲柄化作酒勺,将混着灵藤汁的葡萄酒泼向齿轮,岩浆表面顿时腾起紫色雾霭,齿轮间的黑锈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被囚禁的化形灵器残片。
小芽抓住时机,樱花纹化作千万条光带,钻进齿轮缝隙。
“花开破锈!” 被困的化形灵器残片纷纷亮起,齿轮表面浮现出它们未完成的梦 —— 草木笔想画完的山水、兽首鞍想载着灵鹿在花海奔跑、渔火盏想照亮的归家路。这些梦境化作点点星光,照亮了整个地核。
永恒齿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首领的机械铠甲出现裂痕,露出里面斑驳的妖界骑兵旧甲:“你们以为唤醒地核灵藤就能赢?” 他扯开胸前甲胄,露出心口嵌着的灵藤残片,“三十年前,她就是被地核灵藤的化形梦害死的!”
画面在岩浆中浮现:年轻的骑兵抱着浑身藤纹的妖女,她的身体正逐渐透明 —— 那是化形梦崩溃的前兆。“她说想在藤花海里退休,可化形梦耗尽了她的灵藤之力……” 首领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尖轻轻抚摸着心口的残片,“锈蚀教的齿轮,是我给她造的永恒铠甲,这样她就不会再消失了……”
小芽的樱花纹轻轻贴上他心口的残片,光带中浮现出妖女临终的微笑:“别让灵藤困在齿轮里…… 我宁愿像普通藤蔓一样,在晨露里枯萎,也不想永远困在这冰冷的机械里……” 残片上的藤纹自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 “等你归” 三个字,正是千藤崖幼妖们梦见的场景。
老斩的刀刃 “当啷” 落地:“狗屁永恒铠甲!老子的刀鞘还留着小芽刻的樱花,比这破齿轮暖和百倍!” 他踢开挡路的机械臂,刀鞘上的九道刻痕连成一体,“老锅,把你的陈酿全泼了!让地核尝尝退休的滋味!”
当最后一坛葡萄酒泼向永恒齿轮,地核灵藤的新芽终于冲破齿轮束缚。
灭世刀残片发出不甘的尖啸,却被小芽的樱花纹包裹,残片表面的凶纹渐渐淡去,露出初代灵器使刻下的 “解” 字。
永恒齿轮停止转动的瞬间,所有机械傀儡的齿轮间都长出了灵界藤花,花瓣上凝结着它们被囚禁的梦境,有花香,有笑声,还有松韵居的烟火气。
首领跪在地上,摸着心口的藤纹残片:“原来她想要的,只是藤花海里的一场梦……”
他抬头望向重新变绿的地核,新生的藤蔓正编织出巨大的梦境 —— 妖女在藤花海里对他微笑,手里捧着小芽送的樱花藤环,周围环绕着千藤崖的幼妖们,他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老锅蹲在岩浆池边,用铲柄捞起自己的酿酒槽残片:“奶奶的,还好没全碎。”
他突然指着地核中央的新芽,“快看!地核灵藤在刻樱花纹!” 那些新生的藤蔓表面,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小芽的樱花纹一模一样,仿佛地核也在欢迎这些退休的灵器回家。
小芽跑过去,轻轻抚摸着新生的藤蔓,樱花纹在腕间温柔地亮着。
铁铮的旧剑发出清鸣,剑鞘上的残页终于完整:“灭世刀第一刀,劈开的是灵器与世界的枷锁。”
他望向周元,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原来从一开始,刀的使命就是让灵器自由,让它们在该退休的时候,能安心地停下。”
返程的松韵居格外安静,老斩盯着刀鞘上新增的地核藤纹,突然开口:“老锅,你的陈酿还有吗?” 声音里少了平时的暴躁,多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老锅白他一眼:“没了!全便宜地核的齿轮了!”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坛酒,坛口还沾着新鲜的藤花,“不过老子早留了后手 —— 这坛‘退休特调’,连地核岩浆都烧不坏!等会儿咱们就着藤花粥喝,管保你喝了不想砍人。”
井底的传送阵亮起时,地核灵藤的新芽已经长成跨世界的藤门。
小芽抱着织梦梭站在门前,看见妖界幼妖们正顺着藤蔓爬向松韵居,他们的机械关节上,都缠着新生的樱花藤,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容。
这一晚,松韵居的藤架下,老锅用酿酒槽煮了锅藤花粥。
老斩的刀刃在案板上切着灵界葡萄,刀身龙纹与地核藤纹相映成趣,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戾气。
小芽趴在铁铮膝头,听他讲初代灵器使的故事,织梦梭在旁织出地核新生的梦境 —— 赤红的地核表面,齿轮间开满了粉色的樱花藤,每朵花里都睡着一个关于退休的甜梦,有老斩砍瓜切菜的身影,有老锅酿酒的香气,还有小芽的樱花纹在轻轻摇曳。
井底钟声响起时,周元摸着断柄吊坠,终于明白:灵器的永恒,从来不是困在齿轮里的战斗,而是像地核灵藤那样,在挣脱枷锁后,依然能在烟火里扎根,在梦境里开花。那些曾经的战斗与荣耀,最终都化作了松韵居里的一碗热粥、一声笑骂、一次温柔的修补。
而锈蚀教首领,此刻正坐在千藤崖的藤花海里,手里攥着小芽送的樱花藤环。